有着男友,可她仍经历了无法言说的失恋|无性恋之声
文|茜茜
受访人|八月
探索
八月是一位双性恋女性,同时也认同为半无性恋。
她很早就意识到自己会对一些女孩子产生不同于友谊的好感,“比如说过分地在乎,比如说亲吻的冲动”,这让她隐隐意识到了自己的双性恋倾向。
但青春期里无果的探索让她下意识地隐藏起这一部分的自己,作为异性恋生活着。“是喜欢她,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也不会喜欢我呀。”
那时,她看着《蓝色大门》里同样喜欢女生而不得的孟克柔吃力地在墙上写下“我是女生,我爱男生”,无助而伤感。
直到大学期间,八月开始接触LGBT+社群,也探索更多元情欲的可能。
20岁左右正是杏欲旺盛的年纪,却又不知道如何释放,于是她进行了很多“冒险”。
她探索着自己的欲望,也逐渐学会接纳自己的欲望,不再将性视为羞耻。
随着经验的增长,她也逐渐学会区分性和爱,意识到自己可能只是享受这个过程,并不一定迷恋某个特定对象。
图片由受访人提供,下同(另行注明的除外)
谈及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半无性恋的时刻,八月评价为“非常偶然,又有点戏剧化”。
在一次约P中,她发现自己面对一位从外貌到身材都非常有吸引力的Fuck Boy,内心却毫无波澜,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完呀”。
而且在那个时刻,她心心念念的竟然是千里之外的暗恋对象,八月调侃自己是“真・纯情・浪女”。
她意识到,原来对自己来说,没有情感联结就不会有杏欲,从此便清楚了自己的界限。对她来说,是否发生杏行为更多不是受到道德的束缚,而关乎自己的杏欲有无。
她的欲望通常比有性恋低,且不针对特定的对象,因此可以自行解决;但她需要性,也可以接受Casual Sex——只是总体来说,“可以有,但没必要”。
这可能是最合适的形容,又往往难以被外人理解。
唯一让八月感到遗憾的是,至今为止,她探索的对象都是男性,这可能也是双性恋女性共同的苦恼:她们常常被默认为直女,而且女性相比男性往往更加含蓄,因此更难尝试开展一段关系。
八月也尝试过同性交友软件,但很快放弃了。她觉得注册过程过于繁琐,而且她需要通过面对面的相处和人建立连接。
社群的隐匿性也是一个问题:很多人都没有出柜,你怎么能指望TA能跟你建立一个比较好的连接?何况双性恋长期处于性少数社群的“鄙视链”底部,在同性恋社群里,像八月这样的约会历史往往只会面临吐槽。
最后,半无性恋的身份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都听说拉拉要么不发展,一发展就天雷地火,但八月其实也没法对没有情感联结的人产生感觉,于是一来二往,试着约会的人最终大多成为了普通朋友。
Photo by Maria Vlasova on Unsplash
出柜
“关于出柜,其实最难的是第一次,对自己。”
在迪拜工作期间,八月热烈地喜欢上了一位女性。这让她对自己出了柜,此后就几乎顺理成章地全面出柜,“发朋友圈,进入社群,做活动,都没有在怕的”。
她也坦率地指出,每个人的条件不一样,出柜的难度是不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代价要去承受,只是说我的代价相对来说不是那么高而已。”
父母离异后,八月跟着妈妈生活。尽管出柜后妈妈一直都不太赞成,但这并没有影响她们之间的关系。八月曾向父亲详细地解释过一番,但并不在意他支持与否,也无所谓其他亲戚的看法。
八月失去第一份工作也与出柜有关:当时她组织了一次大型LBT活动,发了一条相关的朋友圈。领导找她谈话,问她能不能别这么高调。她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删朋友圈。
“然后过了没多久就被炒鱿鱼了,那肯定多少有点关系,虽然不是所有原因。所以吧,就相当于我也付出了我的代价。”
在那之后,八月会在求职时主动介绍自己是LGBT+社群成员,也会把自己作为LGBT+志愿者的工作放在简历里。其实,仅仅通过她的朋友圈,也能很容易得知她的性少数身份。
八月觉得出柜更加“省事”和“坦荡”。基于自己的经历,她鼓励大家出柜,但也尊重每个人的自由选择。
“出柜其实永远没有完美的时机,因为每个人从了解到接受都需要一个过程,无论怎样的经济条件下、是否有伴侣,都无法保证父母能够接受。而且很多父母其实并不一定是不能接受,只是担心孩子过不下去而已。”
她还建议不要把出柜过于特殊化。“任何一切你觉得不够好的、你觉得羞耻的内容,你可能都不敢跟别人说。这个其实跟出柜都是很类似的心情。”
这就像小时候考试考差了,炒股炒坏了,P2P爆雷了,患了什么大病......实际上,异性伴侣也未必能得到父母的祝福,同性伴侣也是类似的。
八月想告诉所有社群成员:“让你爱的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你的责任,TA们是否选择接受是TA们的自由选择。”
公益
“志愿者”是八月的另一重身份。在成为全职公益人之前,八月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探索自己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要做些什么。
本科期间,她在法国里昂参加了为期一年的交流项目,又休学了两年分别在美国和英国实习。毕业后,她也考虑过进入大厂工作,但最终阴差阳错,并没有走上一条更多人选择的路。
“环境好,收入高,好像也都挺好,但是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选择了迪拜的一个管培项目,期间做了一些非营利的知识分享活动,发现自己特别享受做这样的事情。
相比于过着“人上人”的生活、拿着优渥的薪水,能够建立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更让她感到兴奋。于是她开始投身公益行业,尤其热衷于线下活动。
至今,八月已经去过22个国家,作为全职公益人工作了3年有余,期间也一直在LGBT+公益活动中活跃着。
她在出色伙伴(前身为同性恋亲友会)组织策划过多个百人以上的线下活动,参与了若干同城HUG计划的校园分享,还参与了莓辣心生力计划,共计筹款超过三万元。
在此期间,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感到疲惫的时刻。
19年,她先后认识了一名男生和女生。男生是在工作中认识的,她在被炒鱿鱼、心力交瘁之时与他发生了一夜情,后来逐渐演变成约会状态;女生则是在LGBT+公益中认识的,两人在组织活动的过程中走得越来越近。
爱情有先来后到吗?八月知道自己不爱他,但喜欢的她已经心上有人。成年人的选择,未必是“我全都要”,反而是为现实妥协。
她也曾试图掐灭这段感情的苗头,却发现对那位女性的爱慕日益增长,直到难以抑制。
最后她选择了告知男友,并向那位女性表白,然后理所当然地被删除了好友。“在女同性恋的世界里,这样的行为只能算是渣吧?”
是的,尽管表面上有男友,但她实际上仍然经历了一次无法公开倾诉的失恋。在这个时候,社群志愿者的身份好像变成了一个人设,像茧般束缚着她,让她甚至没有办法拥有自己的情感纠纷和烦恼。
她感觉自己是在单方面地、掏空式地奉献,非常孤独。
电影《真心半解》(The Half of It)让八月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和不爱的前男友分开,并单身至今。
图片来自电影《真心半解》
爱情毕竟可遇不可求,八月也学会了随遇而安。现在她和心爱的两只猫猫一起生活,并为之感到满足。
无论如何,她依然为自己的志愿经历感到自豪,也选择了继续在公益行业工作。
目前,八月继续运营着一个名为“粤无双泛”的微信社群,主要面向广东的双(泛)性恋社群,也致力于构建一个无性恋/跨儿友好空间。
她非常骄傲的一点是,这个社群不只有线上社交,也有线下活动,更有利于成员之间建立真正的联系。
后记
也许与她全面出柜的选择有关,八月总是能非常直率地谈论自己的情欲探索和情感纠葛,没有丝毫扭捏,就如此前她也曾多次公开分享自己的故事。
性少数的身份是她生活里很重要的部分。她看到了现存的各种问题,也看到了公益的努力。
尽管自己对婚姻并没有兴趣,八月还是希望同性婚姻能够早日合法化:“不是因为我们都想要,而是因为我们值得平等。因为爱是爱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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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赛量表(Kinsey Scale)与无性恋
美国性学学者阿尔弗雷德・金赛博士将从“绝对异性性行为者”到“绝对同性性行为者”之间的状态分为从0到6共七个等级,并提出用“X”这一单独的类别表示“没有社会性接触或反应”(have no socio-sexual contacts or reactions)的人。现在这一类别通常被视为无性恋。
资料来源:
http://wiki.asexuality.org/Kinsey_scale
Kinsey, A. C. et. al. (1975) Sexual Behavior in the Human Male. Bloomington and Indianapolis: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圈内文化
无性恋骄傲旗
无性恋最有代表性的符号是无性恋骄傲旗,于2010年8月在AVEN投票选出,并于2011年骄傲游行中得到使用。
无性恋骄傲旗从上至下依次是黑色、灰色、白色和紫色条纹,其中:
黑色代表无性恋群体(Asexuals);
灰色代表灰色性向和半性恋群体(Gray-Aces and Demisexuals);
白色代表Sexuals(AVEN发布旗帜时的原文如此,可理解为有性恋盟友,也有人翻译为“性欲”);
紫色代表我们的社群(Our Community)。
无性恋骄傲旗
资料来源:
http://wiki.asexuality.org/Asexual_flag
https://www.asexuality.org/en/topic/53435-asexual-flag-and-the-winne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