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一位浪漫倾向酷儿的追问|无性恋之声
文|玥玥子
(本文根据受访人暮云的经历而写作)
本文是无性恋之声的第100篇原创文章 🎉 🎉 🎉
暮云说,她在探索自身性取向的路上走了很久: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纸性恋→泛性恋→无浪漫倾向无性恋。
最终,她认知到自己从未感受过任何人的性吸引,而曾经感受到的吸引力是审美吸引、感官吸引、情感亲密和Libido(力比多)的杂糅。
她不断回溯自己经历的“爱”,也试图为“性”勾勒定位。
最终,她认同自己处在无浪漫倾向无性恋的光谱上。
她无疑是性少数,但又不完全属于任何一个旗帜之下。
受访人暮云。图片由暮云提供
“喜欢”
14岁那年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生时,暮云知道这种“喜欢”与自己以往对动漫人物的“喜欢”有所不同。
“喜欢”一个动漫人物可能是非常狂热的:跑步时会念她的名字,一切网络账号密码与她相关,看见她的形象就会很开心,整天都在想着她……喜欢到好像要将自己的全身交出去,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但是那并不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暮云说:“我喜欢这个动漫美少女,看到她会很开心,但是我并没有想和她谈恋爱的想法。”
什么是恋爱意义上的喜欢呢?那个男生很温柔,他也喜欢那个动漫美少女。她想让他看看她,想和他见面,想和他在一起。
暮云想,自己对那个男生应该有了恋爱意义上的喜欢。
然而爱的感觉就像轻烟一样,一下子就溜走了。后来,她对男生的感情变为了单纯的欣赏,她不再希望与他开启恋爱关系。
很多年后,暮云再审视这段感情,她觉得那时她对那个男生的感情“是也不是”爱情。
喜欢的感觉是真实存在过的,只不过不是来源于真实的他,而更多是一种她自身浪漫幻想的投射。
Photo by engin akyurt on Unsplash
拒绝
高中时的暮云从网上知道了双性恋的概念。她认同自己为双性恋,不再质疑自己“喜欢男生还是女生”的二元论问题。
那几年她追过星,也喜欢过动漫人物。她收到过身边朋友的告白,却没再在现实中感受到过浪漫吸引或性吸引。
与此同时,暮云接触到了国外的一些色情具品。
在高三课业压力最大、学不下去感到非常痛苦的时候,她常常先用这些色情具品自慰来放松,然后稍微睡一小觉,半夜再爬起来继续学习。
“那时候就是自慰和色情具品对我来讲,是少数可以苦中作乐的东西,我也觉得这个过程非常幸福,就没有什么羞耻感,让我觉得可以暂时逃离繁重的课业。”
性吸引和性欲之间的割裂让暮云困惑。
一方面,她没有在现实中的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过性吸引;另一方面,她又很喜欢性,对色情具品有所依赖,也喜欢看色情作品。
这样的矛盾使她不知该如何定义自己的性取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被算作无性恋。
“在无性恋认同过程中,我也在想:我这样真的是无性恋吗?感觉自己在夹缝中生存。
“面对有性恋,我格格不入,因为我从来不会在看到别人裸体时有反应或者渴望和某个人做爱……爱一个人怎么会不想跟TA做爱呢?我觉得非常陌生。”
这种困惑一直持续到大学。大学期间暮云谈了第一段恋爱,她很认真地喜欢对方,尝试了性行为。
然而在进行性行为时,她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此后也没有改善。
她在后来的感情关系里又尝试了几次入体式性行为。逐渐地她发现,这些性行为最多只能让她达到“舒服”的状态,就像她用色情具品自慰一样,她从来没有过精神上的快感。
入体式性行为并不适合她,她决定拒绝。
Photo by Maru Lombardo on Unsplash
更松散的关系
暮云说:“在传统爱情意义上,我或许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大学后的几段恋爱不仅使暮云对性关系进行反思,也促使她不断探索一段浪漫关系中自我与对方的边界。
暮云总是容易在生活的低谷期喜欢上一个人。她开始猜想:“我不是真的想恋爱,我只是需要一些温暖,或者在我非常痛苦、压力非常大的时候,我需要一些人来托住我。”
她喜欢的人都十分温柔,在某些时刻能够“托住她”,比如学着不喜欢专业的暗无天日的大学,比如除了下班吃饭打游戏外,哪里都透着无聊的实习工作。
生活的碎片纷扬地缝进人生的春天,那些人也曾像这样走进了暮云的世界。
她回忆起她喜欢上实习单位前辈的那个瞬间。实习工作太无聊了,她接完水不想回工位,就开始观察人。
她看到前辈,前辈正好也在看她。她觉得阳光打在他身上很好看。
她想,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呢?
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TA们一起上班,一起去吃东西,经历情侣会经历的形影不离,而后因为性格不合,最终分手。
分手那天暮云回到家,久违地打了游戏,久违地感到了放松和自由。
暮云说:“对于恋爱和性,我越尝试,越发现自己不需要。”
在暮云看来,传统意义上的婚恋关系就和她身边的情侣差不多。
两个人会形影不离,会将对方规划进自己的生活,会为对方让渡自己的权利,会甜甜蜜蜜,也会吵架。
当然也有婚姻和性。两个人共同生活,有苦有甜,也会有经济利益的结合。
暮云觉得,自己并不适应这样的亲密关系模式,她在关系中感到束缚。
她不想为了磨合感情而牺牲自己,也不希望对方这样。一段关系如果需要用责任和现实利益捆绑两人,那本身也已失去了很多浪漫。
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想谈一段传统的恋爱或结婚,也不想与对方发生入体性行为。她只能接受感情关系里一点点的利益让渡,但要以保持自我为前提。
她向往更松散的关系,她对Casual Dating和一切广义上浪漫的事感兴趣。
“我的喜欢就是能接触对方,能知道对方过得很好,心里会想着对方,一起做点有意思的事,就可以了,仅此而已。
“甚至都不需要约束一对一的关系,就是TA可以喜欢别人,只要开诚布公地谈,就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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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起一把伞
在这些年来的亲密关系中,暮云从未感受到过性吸引。她的确有过自愿发生的性行为,但那更多是出于一种对性的好奇。
她打比方说,这就如同她有时会为争取一个工作机会而努力,但她努力并非是被工作内容本身所吸引,而是为了工资、社保或工作经验。
她的感情是真的。每一段感情中,她都在认真地谈恋爱,也是真的喜欢对方。
她只是不喜欢那样一种传统的婚恋模式,不想牺牲自己来进行感情上的磨合。
目前她没有恋爱的需求,也很少感受到浪漫吸引或性吸引。她不知道未来自己能否“喜欢”上一个人,但她明确地知道自己拒绝传统意义上的亲密关系。
她逐渐接纳了这样的自己,完成了自我认同。她定义自己处于无浪漫无性恋光谱上,而具体属于哪一分类并不重要。
从小学到24岁,这是一个漫长的自我认同过程。在这漫漫长路上,暮云觉得自己一直处于一种压抑的状态中,一个人思考,独自斗争。
当她真正完成自我认同时,她个人的心理状态也逐渐好转了。
她从这漫长而艰难的探索中想清楚了很多事,“然后我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无论是帮助想帮的人,还是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暮云说,恐同、厌女、恐跨、恐无……歧视真的无处不在。
她遇到的无性恋者最常受到的歧视就是“没有性不正常”。面对这些偏见,她的反应从最开始的痛苦,到后来的愤怒和反抗。
她将自己反抗偏见的行为称为“撑起一把伞”。在现实中,她只对几个关系好的性少数朋友出过柜——TA们彼此理解,互相帮助。
同时自大学起,她开始参加性别公益项目,给自己信任的组织月捐——“(这些行为)会让我觉得有一些力量能切实为反抗歧视、为维护性少数权益做一些事”。
暮云说,她对各种性别和性倾向都“没有什么看法”,就像不同的人喜欢吃不同的水果,不同时期对水果的喜好又有可能会发生变化,都非常正常。
“为什么性倾向上就要搞那么多歧视呢?就是爱吃什么、有什么兴趣爱好或是没有、具体怎么做,(这些)都非常正常,都是每个人基本的权利,性倾向也一样。”
Photo by Ana Cruz on Unsplash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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