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少年张一鸣
横发会按:最近有条很有意思的消息:今日头条要做全网搜索(百度:我不要面子的吗?),并计划于2020年推出自研游戏。
2012年4月,有“预言帝”之称的《连线》杂志前主编凯文·凯利在北京与马化腾碰了一面。
彼时凯文·凯利的《失控》在国内大火,引得互联网各路大佬都来拜码头,希望能在与他的对话中套得一些天机,马化腾也不例外。
当时微信的用户数刚刚突破一个亿,小马哥仍为险些错失移动平台而心有余悸,公开表示“微信要是不是腾讯做的,我们就完了。”
在尬聊了一番之后,小马哥终于向“预言帝”抛出了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在您看来,谁将会成为腾讯未来的敌人?」
凯文·凯利摸了一把他的大胡子,用《海尔兄弟》里智慧老人的口吻说:
「在互联网世界,即将消灭你的那个人,从来不会出现在一份既定的名单中」。
△ 智慧老人
这时候,在北京的另一端一间普通民宅里,一位年轻人正忙着为新公司招募程序员。
招聘要求的第一条就是:
新公司名就来源于此字节跳动。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日后会创造出全球市值最高的独角兽公司,估值超过750亿美元。
如果你连这公司名字都没听过,下面这些APP你总该用过了吧:
今日头条,抖音,火山小视频,西瓜视频,虎扑(字节跳动控股),皮皮虾……
接下来的几年中,字节跳动放出的这些APP如群狼一般,从微信这头猛虎口中夺食。
在智能手机市场饱和之后,用户的时间就是存量市场,如何争夺用户时间是个零和博弈。
据Quest Mobile统计,如今移动端用户每天使用头条系APP的时间已经超过微信。
与智慧老人对话过去7年之后,腾讯这条盘踞在中国互联网山头的巨龙,终于等到了那个提刀而来的少年。
他是80后,名叫张一鸣。
83年出生的张一鸣的成长背景与马化腾颇为相似。他来自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父亲原先是福建龙岩市科委的公务员,后来下海去东莞开办了电子厂,获利颇丰。
虽不能说家里有矿,但也算是家里有厂。家底殷实的好处就是,在做选择时,不用过多考虑钱的问题。这也为他日后拒绝腾讯的重金收购埋下了伏笔。
在高考完填报志愿时,他并没有去纠结985211,也没有去打听哪个专业就业好工资高。
他只是在纸上唰唰地写下几个指标:
1.必须是综合性大学,否则男女比例失调,供求关系失衡,女坦克都能坐地起价,找女朋友难度太大。
2.必须靠海,因为他爱吃海鲜。
3.不能离家近,父母不能随便跑到学校来找他,好不容易的得来的自由不能轻易失去。
4.冬天要会下雪,因为他没见过雪,真的很想玩雪。
几个维度综合起来,5分钟后他就做出了选择:南开大学。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一座滨海大都市,冬天有漫天飞雪,春天有人面桃花。
本以为这样的大学生活从此美滋滋,等大一读完了才发现还是逃不出那五个字:
无聊且枯燥。
刚入学时,张一鸣学的是微电子专业。他花了很多时间天天泡在实验室,学习如何在面包板上做一个正弦发生器,结果还是失败了。一年时间的投入居然颗粒无收,这让他很枯燥。
于是他申请转系,调到了软件工程专业,心想软件能不能跑起来总是立竿见影的事情,应该会有趣很多。
没想到转院之后,他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依然是每天三点一线地奔波在教室、图书馆和实验室之间。
回忆起大学生活,他的心头略带苦楚:
后来他想明白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外面的世界很不精彩,那就干脆自己找点乐子。
找什么乐子呢?
一是看书。从商业到算法再到心理学和名人传记,什么书都看,反正不会比现实生活更枯燥了。
△ 张一鸣的豆瓣里可以找到他的书单
二是修电脑。大学期间他装过电脑不下几十台(大部分还是女同学的),以至于在同学聚会上,张一鸣的打招呼方式都是:Hi,你的电脑还是我装的。
众所周知,马化腾的老婆是在QQ上找的,而张一鸣的媳妇是通过修电脑认识的,为了创造见面机会,他为心动女生提供了“保修政策”。
枯燥的生活外加这两个打发时间的爱好,给张一鸣带来了三件东西:耐心、知识和伙伴。
若干年后,他说出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
毕业之后,张一鸣的事业轨迹也与小马哥非常相似。
马化腾93年从深圳大学计算机系毕业后,先是在BB机公司工作了几年,从寻呼软件工程师一路做到了开发部主管。
等到98年自己创业搞即时通讯软件,实际上就是把寻呼机搬到了电脑端,连QQ那经典的“滴滴”声,都是马化腾关起门来对着自己的BB机录的。
而在张一鸣创立以算法著称的字节跳动之前,从事的也都是与数据匹配相关的工作。
他先后在酷讯网和九九房任职,这两家都是做垂直搜索引擎的。在王兴的饭否被关闭之前,他还是饭否的技术合伙人,主要负责搜索、热词挖掘和信息分发。
这期间,他将Alex上排名前1000名的信息分类网站都看了个遍,研究如何进行信息分发才更有效率。
都说创业要从一个自己最熟悉的领域切入。前期的积累,让张一鸣以后做起信息流来顺风顺水。
2011年,张一鸣在挤地铁时发现,原本喜欢在车厢里捧本《人生若只如初见》假装在看书的姑娘小伙们都把手中的书换成了智能手机。
这让他看到了移动端的机会。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他拉拢了几个兄弟,在北京一幢破旧的居民楼里宣布成立字节跳动。
那时候移动端的信息分发主要依靠两种形式:一是通过百度之类的搜索引擎搜索。二是通过媒体客户端推送。前者需要用户自己敲关键词,太累。后者则是用户被动接收编辑好的信息,千人一面。
而今日头条则开创性地采用了信息流推送机制,并结合AI机器学习技术识别你的喜好,你刷得越多个性化推荐就越精准。这套如今司空见惯的操作,在当时的中国互联网江湖却是闻所未闻的。
张一鸣将内涵段子的用户导流到今日头条上,很快完成了种子用户的积累。短短四个月,今日头条的日活用户已经突破一百万。
有了牛逼哄哄的信息分发工具,下面就需要源源不断的内容供应。
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今日头条借鉴微信公众号建立起了自己的头条号平台,先后邀请了一万多家自媒体入驻,在细分领域签约了不计其数的KOL,成为继微信之后又一大自媒体宇宙。
这期间作为头条创始人的张一鸣依然独守着寂寞,在微博上的碎碎念,连消灭零回复的人都没有。
可是他清楚地意识到,手中的这把屠龙刀已经逐渐锻造成型。
2014年底,今日头条的累计用户量已经达到2个亿,日活用户2000万。
手头握有极品装备,下一步就是往上面镶宝石。毕竟灭霸说过,集齐6颗宝石就能make a wish。
张一鸣往屠龙刀上镶嵌的宝石包括但不限于:抖音、火山小视频、西瓜视频、悟空问答、皮皮虾,多闪……
一股神秘的能量正在汇聚。
说回腾讯。
在微信横扫天下,几乎成为互联网基础设施之后,腾讯似乎变得坚不可摧。
他的左手握有流量,右手握有资本。
通过屏蔽流量,他可以让对手一夜回到解放前。而通过买买买,他可以让对手叫爸爸。
你是小马哥也会松上一口气。
破天荒地,一向没有公司史观,连会议纪要都懒得保留的腾讯,找来财经作家吴晓波老师,为他们写了一本《腾讯传:1998-2016》。
书的扉页,引用了一句科恩的名言: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吴老师的本意是歌颂腾讯勇于挑战垄断,从强权的裂缝中撕开一道口子。
然鹅,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今天处于近乎垄断地位的腾讯。
在看似无懈可击的外表之下,腾讯也藏着他的裂缝。
首先,腾讯内部组织过于庞杂且权职交错,在看似高效的流水线作业环境下,员工和部门只对流程负责,不对结果负责。
久而久之就会造成创新能力的丧失,俗称大公司病。
其次,腾讯许多产品经理都已人到中年,正是性冷淡的年纪,对小年轻们喜欢的玩意并不感冒,自然也就拿捏不准年轻一代的需求。
别忘记当年腾讯是靠杀马特风QQ秀和火星语击败微软旗下白领指定产品MSN的。如今腾讯自己的社交工具却越来越像MSN。
再次,在KPI考核之下,腾讯早早地放弃了难啃的海外市场,与Facebook,WhatsApp,Snapchat什么的烧钱血拼,得不偿失。
这给张一鸣留下了机会。
在微视与抖音的交锋中,腾讯的问题暴露无遗。
抖音的组织架构中,总共只有3个核心部门,分别负责算法研发、市场推广和商业化。而到了微视这边,则出现了从OMG(网络媒体事业群)到SNG(社交网络事业群)各个部门角力的状况。微视团队吐槽企鹅号提供的内容不够优质,企鹅号团队则扯皮说是微视算法部门的技术不行。
在双方的排兵布阵上,抖音这边大量启用了90后,腾讯这边则出于稳妥起见派出了工龄15年的老将。结果就是团队里的年轻人都认为“微视”这个名字老气,建议改个潮名时,主管一口拒绝。
最后就是国际市场上的角逐,微视似乎从未走出过国门,抖音却在海外改头换面为TikTok,在美国、日本、泰国、印尼、德国、法国和俄罗斯等多国登上App Store或Google Play总榜的首位,给Facebook们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尽管腾讯倾注了大半个集团的资源,用QQ、腾讯视频、腾讯新闻等入口为微视导流,最后微视还是被抖音吊打。
在中国的互联网界,腾讯就像一条九头龙,他总是能凭借杀手级应用的导流,快速占领一个细分市场,成为行业翘楚。
而现在,那个手持屠龙刀的少年已经站在了巨龙的面前,他与他有相似的能力。
这只是这场恶战的开始。
对了,那个关于少年斗巨龙的传说,结尾是这么说的:
龙穴铺满金银财宝,少年用刀刺死巨龙,然后坐在尸身上,看着闪烁的珠宝,慢慢地长出鳞片、尾巴和触角,最终变成巨龙。
下一个少年,又磨好刀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