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例:咯血-发热-胸痛-抗中性粒细胞胞浆抗体阳性,最终确诊为IE
病例:咯血-发热-胸痛-抗中性粒
细胞胞浆抗体阳性,最终确诊为IE
本文报道1例以咯血、发热、胸痛起病,抗中性粒细胞胞浆抗体(antineutrophil cytoplasmic antibody,ANCA)阳性,影像学提示“筛窦炎、肺结节”,疑诊为ANCA相关性血管炎(ANCA-associated vasculitis,AAV)患者。激素治疗后临床无明显改善,转诊后查体发现心脏杂音,后续血培养阳性,心脏彩超示室间隔缺损及三尖瓣赘生物,最终确诊为感染性心内膜炎。经积极抗感染治疗,心外科为患者行室缺修补+瓣膜成形+赘生物清除术,转归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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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病例摘要
患者男,25岁,2021年5月开始咳嗽、咯白色黏痰,痰中带血丝,伴低热,体温高峰38 ℃,伴盗汗、体重下降,逐渐出现前胸部疼痛,与咳嗽、深呼吸无关,当地医院肺部CT示“双肺多发结节、片状实变影及条索状影”,考虑肺部感染,予左氧氟沙星联合多西环素抗感染及镇痛治疗,症状无好转。
2021年6月至省级医院,查ESR 107 mm/h(0~20 mm/1h),CRP 70 mg/L(0~5 mg/L),ANCA胞浆型(C)阳性,PR3-ANCA 88.48 AU/mL(正常值<16 AU/mL),尿沉渣正常;
鼻窦CT示:筛窦炎;
肺组织穿刺活检示“左下肺局灶肺组织坏死,伴中性粒细胞浸润,未见真菌及结核证据,PAS、抗酸染色、六氨银染色(-)”。
考虑AAV可能性大,予泼尼松60 mg/d、环磷酰胺0.4 g每2周一次静脉输液治疗(累计2.8 g)。
1个月后复查肺部CT提示肺结节无好转,仍反复发热,泼尼松逐渐减量至30 mg/d。
遂于2021年9月就诊于本院风湿免疫科门诊。
查体:血压115/60 mmHg,脉搏96次/min,呼吸频率26次/min,无皮疹、皮肤黄染,周身浅表淋巴结未触及肿大,心律齐,胸骨左缘3、4肋间闻及3/6级粗糙全收缩期杂音,双肺呼吸音清,未闻及干湿性啰音,腹部无特殊,双下肢无水肿。
血常规:白细胞8.68×109/L,中性粒细胞比例88.4%,嗜酸粒细胞(Eos)绝对值0.1×109/L,血红蛋白134 g/L,血小板88×109/L;
C反应蛋白:118.47 mg/L;
血沉:37 mm/1h;
C-ANCA(+)1∶10,PR3-ANCA阴性,MPO-ANCA(±)21.7 AU/mL(正常值<16 AU/mL);
抗核抗体谱、抗磷脂抗体谱阴性。
尿常规、T.SPOT-TB、G试验、隐球菌抗原阴性。
胸部高分辨CT:双肺多发斑片、结节、团块影(图1)。
图1 胸部HRCT示:双肺多发斑片、结节、团块影
CT肺血管造影(CTPA)示:左肺下叶基底段肺动脉及右肺上叶后段肺动脉远端、右肺下叶后基底段肺动脉远端管腔多发低密度充盈缺损影,管腔闭塞,考虑多发肺栓塞(图2)。
图2 CTPA示:多发肺栓塞(黄色箭头)
血培养:缺陷乏氧菌,需氧瓶17 h培养阳性,含溶血素厌氧瓶19 h培养阳性。
超声心动图:先天性心脏病,室间隔缺损(膜周部,左向右分流),三尖瓣隔叶赘生物形成(图3),三尖瓣损毁,中度三尖瓣关闭不全,中度肺高血压(估测肺动脉收缩压66 mmHg)。
图3 ECHO示:三尖瓣隔叶赘生物形成
结合患者临床表现、心脏杂音、血培养阳性及心脏彩超示瓣膜赘生物等结果,考虑感染性心内膜炎(infective endocarditis,IE)诊断明确,给予头孢曲松联合阿米卡星抗感染治疗,泼尼松规律减量,体温逐渐降至正常,未再发热、咯血丝痰。
2周后患者转入本院心外科,在全麻低温体外循环下行室间隔缺损修补+三尖瓣赘生物清除+三尖瓣成形术,术中探查见三尖瓣前瓣叶前隔交界处及隔瓣前隔交界处赘生物形成,约2 cm×1 cm大小;病理报告:(三尖瓣赘生物)大量炎性渗出坏死物及少许退变的纤维组织,可见细菌菌团。
术后恢复良好,继续抗感染治疗。
2、讨论
AAV是一组主要累及小血管的系统性血管炎,包括肉芽肿性多血管炎(granulomatosis with polyangiitis,GPA),显微镜下多血管炎(microscopic polyangiitis,MPA)及嗜酸性肉芽肿性多血管炎(eosinophilic granulomatosis with polyangiitis,EGPA)[1]。AAV易累及皮肤、耳鼻喉、眼、肺、肾、周围神经等全身多脏器、多系统,以上、下呼吸道及肾脏受累最为常见,大多ANCA阳性[2]。本例青年男性,慢性病程,有发热、咳嗽,胸部CT有双肺结节、斑片;虽无脓性或血性鼻分泌物等症状,但影像学提示“筛窦炎”;同时ESR、CRP等炎症指标显著升高,ANCA 阳性,因此被疑诊为AAV。但该患者肺活检病理为局灶肺组织坏死,未见到明确的血管炎及肉芽肿性炎,且激素治疗后患者发热无明显好转,似乎与AAV常对激素治疗反应较好不符。
ANCA是AAV诊断中相对特异的实验室证据,在GPA、MPA、EGPA的阳性率分别约为95%,90%,50%[3]。ANCA阳性并不只存在于AAV患者,炎症性肠病、自身免疫性肝病等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及淋巴瘤、药物诱导性血管炎、感染性疾病也可出现ANCA阳性,其中IE的ANCA阳性率可达18%~33%,且更常出现C-ANCA阳性,部分患者滴度非常高[4]。因此,即使ANCA阳性,诊断AAV也需要临床证据确凿,且需充分除外感染、恶性肿瘤等其他可模拟或继发血管炎的疾病。
众所周知,IE主要的临床表现包括发热、心脏杂音、Roth斑、Osler结节、Janeway损害以及动脉栓塞、心力衰竭、神经系统损害等表现,非特异症状可有乏力、脾大、贫血、血小板减少等[5]。上述症状也可存在于系统性血管炎、系统性红斑狼疮等自身免疫性疾病患者中。IE的基本病理变化为心瓣膜表面的病原赘生物,可破碎或脱落引起脑、心脏、脾、肾、肠系膜等动脉的栓塞,栓塞后局部引起感染或脓肿,因此IE常常是模拟系统性血管炎等结缔组织病的“高手”。除了模拟,IE的持续感染还可通过激活B淋巴细胞、损伤血管内皮、分子模拟,甚至诱发出现ANCA、抗核抗体、类风湿因子等自身抗体等机制导致继发血管炎,如可出现坏死性和新月体型肾小球肾炎、内皮毛细血管内增生性肾小球肾炎[6],这时除抗生素治疗外,还需适当使用糖皮质激素和免疫抑制剂控制病情。通常情况下,IE即使产生ANCA等自身抗体,随着感染的治愈,这些抗体也会转阴[7]。本例患者早期检测到低滴度的抗PR3-ANCA,后期本院复查转为阴性,仅抗MPO-ANCA弱阳性,也支持ANCA阳性可能为感染相关。
临床上,IE以二尖瓣受累多见,上述讨论的IE经典临床表现也主要是二尖瓣病变所致,而三尖瓣、肺动脉瓣受累少见,仅占5%~10%,称为右心感染性心内膜炎(RSIE),相关表现如低热、咳嗽、咯血、肺部阴影等容易被误诊为肺部感染或肺栓塞等肺部疾病[8]。超声心动图为诊断IE的重要工具,但RSIE经胸超声心动图(TTE)敏感性不高,可重复多次进行TTE检查或经食道超声心动图(TEE)检查。本例患者肺部结节、斑片、实变影考虑为右心赘生物感染性栓子脱落进入肺动脉,造成多处细小动脉栓塞,部分感染。
纵观诊断的全过程,本例难点在于患者早期未知先心病的病史,心脏杂音不明显,发热、肺部斑片结节、筛窦炎及ANCA阳性易误导临床医生诊断AAV。而详细查体及时发现心脏杂音,治疗反应不佳后重新审视思考,及对整体病情的把握是本例患者正确诊断的关键。临床表现不典型的患者,即使ANCA阳性,AAV的诊断也要慎重,警惕模拟AAV的其他疾病。临床中右心IE少见,对于发热伴肺部多发阴影,尤其怀疑为肺栓塞的患者需考虑右心IE的可能,积极追问易患因素,及时完善血培养、TEE等检查有助于诊断。
参考文献:略
作者:王莉枝,李菁,马国涛,王立,李梦涛,曾小峰
DOI:10.3969/j.issn.1673- 8705.2022.05.008
来源于中华临床免疫和变态反应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