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性心内膜炎继发感染性颅内动脉瘤
感染性心内膜炎继发感染性颅内动脉瘤
感染性心内膜炎(infective endocarditis,IE)是一种常见的心血管疾病,严重影响患者预后。IE易继发多种脑血管疾病,包括脑梗塞、脑出血或蛛网膜下腔出血、感染性颅内动脉瘤、短暂性脑缺血发作、脑脓肿、脑膜炎、中毒性脑病等[1,2]。其中感染性颅内动脉瘤(infectious intracranial aneurysms,IIA;也称mycotic aneurysms)临床较罕见,预后转归较严重,现对其综述如下。
IIA的流行病学特征
IIA约占IE合并神经系统病变的5%~12%[3,4],在颅内动脉瘤的占比约0.7%~6.5%[5]。相比于症状明显的脑梗塞、脑出血,IIA常隐匿起病,瘤体破裂前多无临床表现,其真实发病率易被低估[6]。
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统计显示,IE后继发IIA的患者确诊年龄平均48岁[7]。哈佛大学波士顿医学中心的研究也呈现同样结果,与无IIA患者相比,继发IIA患者的平均确诊年龄小16岁[(40±15)岁对(56±17)岁,P<0.01]。该研究还显示,引起IIA最常见的病原菌是甲氧西林敏感的金葡菌(MSSA,占32%),其次是草绿色链球菌(18%)、粪肠球菌(14%);然而,虽然研究显示差异无统计学意义,但IIA患者的耐甲氧西林金葡菌(MRSA)感染率为0,无IIA的IE患者的MRSA感染率却达到11%[4]。克利夫兰医学中心的统计结果也显示MRSA的感染率是0,而无IIA的患者MRSA感染率则达到20.9%(P=0.049)[8]。法国的拉里布·瓦锡尔医院的统计结果显示的病原菌分布更集中一些,包括链球菌(45.2%)、葡萄球菌(29%)[9]。
综合其他多项研究,总体可得出以下观点:IE后继发IIA患者的平均确诊年龄多为40~50岁[10,11]。链球菌、葡萄球菌、肠球菌属是引起IIA的常见菌群,这与IE的常见发病菌相匹配。
IIA的发病机制与病理生理学
IIA本质上是一种假性动脉瘤,好发于大脑中动脉的外周分支,也可见于前、后动脉的分支上。统计显示其位于大脑前、中、后动脉第3段以远的比例可达83.3%[12]。国内最大宗的病例报道[13]显示,6例IE患者的8处IIA中,4处位于大脑中动脉;其中5例瘤体位于左侧大脑,另1例位于椎动脉,无右侧大脑受累。总体上,由于大部分IIA位于颅内动脉的较远分支,其直径一般不大,平均2~3 mm,且绝大部分为5 mm以下[9]。根据形态IIA主要分为囊袋状与纺锤状,囊袋状的动脉瘤更易破裂,纺锤形则更常见[10]。纺锤形的瘤体血管壁较薄,易多发,常累及远端血管,其直径常随时间逐渐增大[14]。
关于IIA的发生机制,目前主要存在两种传播路径的认识:(1)血管内传播:感染性栓子从感染源(多为瓣膜赘生物)经血流传播至大脑动脉远端并定植,继而发生IIA。大脑中动脉(MCA)因血流量最大,其分支发病率最高。这一观点也可解释患者易发生多发性IIA的原因。其中又有两种病理生理假说:滋养血管假说:感染自血管外膜向内膜进展。早期有研究[15]发现病原菌首先逃逸到脑血管周围间隙并感染血管外膜,然后侵袭中间的弹力纤维层和内膜,最终形成动脉瘤。栓子假说:感染从血管内膜向外膜扩散。栓子堵塞血管,感染损伤动脉壁并进一步导致IIA形成。患者的临床表现从脑梗塞进展为动脉瘤破裂。(2)血管外播散:血管周围组织的感染也可造成局部脑血管形成IIA。常见的感染有海绵性血栓性静脉炎、脑膜炎等。此类病变常发生于脑动脉的近端部分。细菌或真菌从动脉外膜向内侵袭,侵犯中层及内膜,最终导致血管扩张、形成瘤体。
关于IIA的预后转归,目前已有的临床证据显示其大多以破裂后的颅内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等为最终表现[16]。约80%的IIA会发生破裂[17],尸检患者中存在10%的未破裂IIA[18]。由于IIA形成的时机无法有效明确,其从形成到破裂的时间间隔尚无公认标准。有记录的动脉瘤最快21 h由1.5 mm增大至5 mm,随后发生破裂引起严重的颅内出血,最终导致恶性事件[19]。金葡菌感染导致的IIA更有可能在入院48 h内破裂,引起颅内出血[20]。总体而言,IIA破裂常发生在IE确诊后的早期阶段,部分链球菌感染所致的IIA破裂会发生于抗感染治疗后期[21]。
IIA的临床表现与诊断
IIA本身不会引起临床症状,其临床表现多与栓子引起的脑梗塞或动脉瘤破裂引起的颅内出血、蛛网膜下腔出血等疾病有关。值得重视的是,IIA常合并多种外周器官、组织的栓塞性病变。有关研究[9]显示,IIA患者有最高3/4的概率发现外周动脉栓塞的临床证据,其中脾(51.6%)是最常见的受累部位,其次是肾与小肠。
数字减影血管造影(DSA)技术是诊断IIA的金标准,准确率极高,能够检测出直径约2 mm的IIA[14]。其他常用的影像学技术包括脑CT与磁共振检查,脑血管增强CT或磁共振(脑CTA/MRA)一般能检测出直径5 mm以上的动脉瘤。因此,欧洲心脏协会《感染性心内膜炎管理指南》[22]建议IE患者高度怀疑IIA时,即使非侵入性检查(脑CTA/MRA)结果是阴性,也应行DSA检查。
关于IE后继发IIA的诊断目前尚无明确标准。曾有印度学者[23]从"近2月内的感染病史"、"影像学表现"及"其他一般情况"3个方面进行评分,将IIA分为确诊、高度疑似与可能3个等级。但其参考样本量仅25例,科学性存在较大争议;且评价标准过于复杂,很少见其他研究采用。
目前获得较高认可的观点认为,须至少符合以下两项才可考虑诊断IIA:(1)多次DSA造影提示颅内动脉瘤的形态/大小在变化;(2)存在另一个颅内/颅外的感染性动脉瘤;(3)动脉瘤破裂;(4)毗邻动脉瘤的血管闭塞或狭窄;(5)合并动脉瘤水平的脑梗塞[21,24]。
IIA的治疗及与心脏手术的关系
目前治疗IIA多采用抗生素保守治疗、外科动脉瘤钳夹术、介入封堵术等方式。抗生素一定程度上可治愈或缩小IIA;介入或外科手术常用于解决体积过大或正在增大、以及抗生素治疗无效的IIA[14]。但总体上药物治疗效果欠佳。肯塔基大学医学院的一项荟萃分析[3]显示,1980年至2016年间131项研究共包括499例患者的665处IIA,保守治疗315处,治疗期间破裂31处。克利夫兰医学中心回顾性收集该院2011年至2016年间共40例IE合并IIA患者的资料(共43处IIA),其中18处行介入或手术治疗,25处行抗生素保守治疗,抗生素治疗大约能解决28%患者的脑病变[10]。
近年来,IIA保守治疗日趋减少,介入或手术干预逐渐积极,其中介入治疗发展尤为明显。介入治疗对抗凝治疗要求不高,可很快桥接心脏手术。虽然在炎症部位置入外置入物容易加重感染,但介入封堵治疗对于IIA而言仍非常有效。介入比手术创伤小,可在仅做简易镇静的情况下进行,并允许血管封堵前行神经功能检查。此外,动脉瘤早期封堵有助于尽早开展心脏手术。存在IIA时心脏术后的抗凝风险很高,很多时候只能考虑生物瓣膜;而IIA治愈后可使用机械瓣膜。
不适用介入治疗的IIA患者,可考虑外科开放手术。外科手术尤其适用以下人群:有症状的、可行手术的年轻IIA患者;颅内压异常需要减压处理的患者;IIA的上级动脉同时还支配运动性语言中枢的患者;介入治疗失败的患者[25]。
就IIA的治疗时机而言,因缺少足够的临床证据揭示其自然病程规律,且一定数量的患者可能在1周内出现瘤体急性扩张,所以有学者[26]建议明确诊断后即应尽早开始治疗。另一方面,有研究[10]发现,临床存在少部分已破裂IIA在抗生素治疗过程中自发闭塞;且4~6周的抗生素治疗对于IIA也是有效的。因此有专家[27]建议,除非IIA经保守治疗后不见缩小甚至扩大时,才考虑更积极的治疗方式。同时,选择抗生素治疗IIA,应定期复查脑CTA或DSA检查[24]。
此外,治疗IIA还须考虑与心脏手术的关系。荟萃统计分析[3]结果显示,既往治疗中,15%的心脏手术施行在处理IIA之前,85%在处理IIA之后。先行心脏手术会给IIA管理带来不少难题,包括体外循环的肝素化、术后低血压与脑水肿,甚至术后抗凝治疗等。但是,先处理IIA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重症瓣膜病患者的脑手术风险很高,且术后需间隔一段时间才能较安全地接受心脏围手术期的抗凝管理。鉴于此,介入治疗的优势得以体现,IIA介入治疗后1周左右完成心脏手术仍可获得较好结果[28]。不过,目前该方面研究较少,样本量也不多,还需进一步临床观察。因此,治疗IE所致的IIA应由经验丰富的心脏外科、脑血管科、神经介入科/神经外科和传染病科医师团队开展多学科诊疗,制订最佳治疗方案。
小 结
IE继发IIA是一类罕见的临床并发症,患者群较年轻,病程及预后变化多样,干预不及时可能引发严重的心脑血管事件。目前治疗IIA倾向于采用介入封堵术,也可选择合适的患者实施脑外科手术,最终应由包括心脏外科、神经内外科和感染科在内的多学科诊疗团队参考患者具体情况,制订个体化治疗方案。
引用: 李劼慧, 王水云. 感染性心内膜炎继发感染性颅内动脉瘤的研究进展 [J] . 中华胸心血管外科杂志, 2023, 39(8) : 509-512. DOI: 10.3760/cma.j.cn112434-20221206-003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