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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度 | ​喝酒

本编委 鄂东文史哲 2022-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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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的本事,一半靠遗传,一半靠锻炼。家族十代务农,没出过“酒精”考验的革命干部,自然我也没有会喝酒的基因。

第一次醉酒是大学时。某次去十堰黄龙中学同学家玩,见房县黄酒顺口微甜,不知天高地厚,别人倒多少,喝多少。饭菜才开始,两大碗“马尿”便下肚。一会满脸通红,胡言乱语,胃液上涌。赶紧扶墙跨出门外,风一吹,头一晕,顿时栽倒在地……
大学毕业参军后,喝酒的机会自然多了起来。试了无数次,一喝就醉。完全无喝酒的天分。知道自己不属于当官的料,心底便彻底放弃了练酒量的打算。
明天,军校同室王振东要来我的城市出差。他现在是北方某省副厅级干部。为人豪爽仗义。我或我的朋友去他的城市,他总会热情款待,一醉方休。他酒量惊人,轮到我这,我想怎么也得喊几个官场上级别相当的、能喝酒的朋友将他陪好。酒宴定于明天晚上。我特意安排本在地很有名的九龙大酒店。上午一到公司,我就赶忙打电话预约。首先想到的是大学同班同学王军,当年医学院毕业后,他分去做了法医。几十年摸爬滚打,艰苦奋斗,一年前终于干到了公安厅副厅长位置。他年轻时能喝两斤酒,现在仍然一斤半没问题。
“明天晚上来喝酒!”没干副厅前,周末他常和我一起玩牌,所以跟他说话,我向来直来直去。
“什么喜事?”电话那头,我能想象得出他大嘴一裂,宽阔的额头上,浓眉一扬,轻松又自信的样子。
“我一厅级战友从北方过来,想叫你这个大官帮忙陪一下?”我半玩笑半认真道。
“酒就帮你省了。不去了!我现在都排不过来呀,明晚上周就约好了,咋办?”他口气无奈却得意道。
“你们还敢瞎喝?现在纪委盯得那么紧!”
“没事。你放心!老同学。”他似乎理解我善意的担心,顿时压低声音解释道,“我们早就不去大酒店。都是私人家里,一般人找不到的!”见他真的为难,我也不勉强了。犹豫一会,想起“自卫反击”时的患难战友邵东,他刚从区人大退二线,算起来也是个副厅。他应该有空。
“又在哪里晃?”电话一通,邵东那爱调侃的脾性就上来了,抢先对我发问。
“哎呀!上班呢。哪像你?天天养尊处优!”我习惯地反呛他。
“处优个屁!去北京接上访昨天才回。”他叹着气发牢骚。我能想象到他双眼一瞪,瘦削光滑的脸上露出孩子似的气恼。
“正好,明晚犒劳犒劳你一下!我一个军校战友来,请你一块喝酒。”我嬉笑着大声安慰道。
上次就听他埋怨过,退二线后,好事轮不到自己,麻烦事总找上门来。像什么维稳、接访、纠纷调解等等,组织上总安排他去处理,责任又大又难得摆平。
“这,这…你迟不叫,晚不叫!明天已安排了。怎么搞呢?”他为难道:“一早就答应了别人,也是明天晚上的。”
“你都退二线一年多了,还有那么多应酬?”我皱起眉头发问。
沉默了一会,他终于忍不住发飙了。用他的天门腔对我抱怨一大串:自己算是彻底看清了世人的面目。在位与不在位完全两样!原来鞍前马后,毕恭毕敬的朋友才三两二个月,就消失无影了。所有的甜言蜜语,对天发誓都成了水瓢记账。好久没人请他了。明晚是近二个月来第一次有人请自己喝酒。还不是往日工作上得到他恩惠最多的朋友,而是失联十多年,当年新兵连的老战友。我知道他怨气很重。酒是有瘾的 !在位时,尤其反腐以前,每年招待经费数百万都不是事。他几乎一天两顿都泡在酒缸里。动辄一桌两三万元。我参加过几次他的豪宴,看着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白白丢弃了,心疼半截!现在虽然纪委盯紧了,但下台前也很难找到他的人。他的那些“好朋友”总能让他把酒喝得舒舒服服!
最后他深深感慨道:只有当兵的战友才是真感情,虽然自己在位时很少帮助过大家,可大家依然将自己放在心里……
又丢了一个最能喝酒的陪客。怎么办呢?我仔细思忖着。看来只有找蔡飞了,他是区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他哥蔡逊是我大学同学,每次蔡逊从十堰过来,都是我鞍前马后的帮蔡飞作陪。上星期他哥来,我们还一块喝过酒。
“张哥,么事快说。马上要开会了。”他操着十堰普通话,客气地发问道。
我把明天晚上要他陪客的事一说,就听他急忙道歉道:“哦,对不住张哥!我们规定除了自家来亲戚,晚上和周末可以陪客外,其他集会绝不许参加。”
可能怕我生气,他又立马憋住喉咙,用无奈的口气低声向我解释道:自己长期干得罪人工作,不知多少人要抓他的把柄;别说真有事,就是没事,别人都想整出事来。“不要紧!不要紧的!你是对的老弟。不用来了!”我理解他的难处。声音高调而爽快。
连遭三次失败,自己都有些泄气了。沉思一想,看来只有那些没握实权、没有利益的闲职或退休的官场朋友,才有可能来帮我陪客啊!
脑海里一阵搜寻,终于跳出了张明华。他是我张家同族,中等身材,宽肩圆脸,性情温和。我两因家族祭祖结识而长期来往。去年他刚从省级单位处长退休。目前赋闲在家。
电话通了一会没人接。刚撂下,明华很快反打过来了。
“你打电话有事啊?刚才我下楼丢垃圾去了。”他音质如钢,依然年轻,听不出六十岁的痕迹。


“明天晚上请你出山陪个酒!”我语气硬而坚定。


“还喝酒啊!那不要命了?”听得出他温厚的笑声。


“怎么啦?”我诧异了!平时他可是一斤多的酒量。

“住院两个月才出来呢!”依然是轻描淡写的口气。


“萎缩性胃炎、冠心病、夹层动脉瘤。还有其它的呢。医生说是喝酒引起的。那天我把病历给你看。”
听他像介绍别人的病情一样无所谓,我自己的眉头倒皱起来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大学一毕业就是这个厅级单位团委书记。按说,只要不出意外,三五年混个处长,一二十年混个厅长完全不是问题。况且,有一段时期,厅长还是同乡。过年过节,我们都劝他给厅长送礼,可他天生不求人的性格,硬是不行动。尽管干部测评,他年年第一,然而直到五十岁才混到正处。还幸亏是遇上了一位正直的新厅长。
他没升正处前,也没什么应酬。我们朋友集会一喊,从不担心他不到。自从扶正以后,开始半年,集会时还见过几次,过后就找不着他了。每次电话,不是在酒桌上,就是去酒桌的路上。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原来那么正直的农民子弟,怎么一掌握实权,就变坏了呢?太快了!太快了……
后来渐渐地,我们也不叫他了,久而久之,大家几乎忘记了他。只是我每年祭祖时,还电话邀他几次,可他总是推说忙。有时碰巧过他们单位楼下,顺道上去坐一坐,见他办公室堆满一箱一箱、一盒一盒的高档礼品,且总有人提着东西找他,每次跟我聊不上两句就走了。
如果说他的病是酒害的,不如说是正处官位害的。
四处不害人,唯正处害人,我心想。见他如此一说,谁还敢请他喝酒呢?他的“夹层动脉瘤”可是颗定时炸弹!唉!以前只知道办事难,今天却发现请客也难!
不行的!不把振东陪好,我可无脸对人。郁闷好一会,终于,另一个同乡邓中欣教授浮现眼前。邓教授的大学距离我家才三公里,我两往来也几十年。他是一级教授,全国材料专业学会主任,级别不低。算是德高望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
电话连通二次均无接听。考虑他可能在上课,过了二十分钟我再打过去。邓教授一副疲惫不堪,略显苍老口气回道:“好的!好的!好久不见你,也真想见见!”

他语气真诚,一下就打动了我。我去过他实验室多次,总见他一头乱发,黝黑的宽脸上,永远是刮不净的络腮胡子。他工作繁忙,既带博士,又带硕士;既要参加国际国内学术会议,还要承担国家重点课题。我国太空站许多尖端材料就出自他之手。他不善于应酬,也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人求他。
终于请到一位贵客了。我心平了许多。但这也不够啊!一桌酒席,怎么的也得凑七八个人吧!否则哪有喝酒的气氛?
我自心底反复考量着那些符合“没握实权,没有利益的闲职或退休”的条件的战友、同学或同事。终于,又一个战友跳进我的视野。他就是省图书馆馆长孙超。
孙超转业后,先是安排到省文化厅办公室当副主任。两年后升至主任,五年后正准备提副厅时,老厅长突然出事进去了。原来的副厅长当了厅长,看他不顺眼,去年将他下到图书馆当馆长。他一直郁闷不乐,沉默寡语。我理解他,借故经常喊他喝酒打牌,陪他散心,现在,他心情开朗多了。“好!可以,可以。好久没沾酒了,还真是就有些欠酒呢!”孙超愉悦而轻快答应了。图书馆长是个的闲差,从餐餐有酒喝的办公室主任,降到“狗不理”馆长,落差实在太大了。平素再也没人请他了,除了我。我甚至能看到他频频点头,笑容如春风般挂在他清秀的眉头上的样子。
再邀请两个朋友就差不多了。我打开手机翻出了徐华的电话。他和我同是地方大学毕业“投笔从戎”的战友。一块进的西安陆军学院;一块分配上的广西边防。后来又都先后调回了省城。
徐华是高干子弟。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鼓励干部下海,他从副连级干部主动转业进了省物质公司。他意气风发,敢想敢干,自己独立承包了一家分公司,利用家族关系倒卖钢材,不几年资产就达五千多万。
他父亲是部队离休干部,我又在陆军医院当医生,他总找我免费开药。记得他总爱泡舞厅,一去就拉上我,一次消费常在五千至一万。看的我心疼极了。要知道,那时我这个营级军医月工资才六百元哪!
本世纪初,我也下海了。彼此各忙各的,很少相集,每年也就打几个电话问候一下罢了。后来听说他离了婚,新媳妇是个舞女。近几年他投资房地产失败,一辈子的资产全被银行拍卖抵债了。加之父母去世,亲戚疏落,舞女老婆也玩起失踪。他现在全靠退伍事务局发的养老费,一人在家孤独地躺平……
他仍然住着他爹生前干休所的老房子,距我不过两公里。电话通过后,我讲明事由,徐华拖着朦胧睡意,慵懒却明确的答应道:“我准时!”
谢天谢地,总算拉来了三位。最好再寻一位会开玩笑的朋友,把宴会的气氛调动起来。歪着脑袋一想,倒是有一位能说会道的朋友李彪。他曾经是厅级单位宣传处长,新闻报道写得很有名。因恃才负气,得罪主要领导,被自己单位纪委寻到借口送进去了,年前刚出的监狱。
“对不起去不了,要接小孩放学呢。”电话一通,李彪郁郁无力的一句话就挂了。与以前能说会道,神情飞扬的他判若两人。我理解他的痛苦,一个农民子弟,靠写文章上位,奋斗一辈子,好不容易混个处长,就这样因“莫须有”的罪名毁了——“啥也不是!”听说,目前他正全力发起申诉。衷心祝愿他能成功!
看看连我自己加上夫人已有六位。实在再也找不来符合条件的官场朋友了。最终,我只得叫上生意场上姓张与姓李的两位“布衣”朋友,勉强凑够八人一桌。
第二天晚上七点,九龙大酒店的豪华包间里,灯光灿烂,人面生辉。待宾主坐好,菜上得差不多时,我喜笑颜开,昂首挺胸,用嘹亮而磁性的音质,将战友王振东向大家“豪华”颂扬一番。
接着,我端起酒杯,迈着自信步伐,缓缓走到每个来客身后,向远道而来的战友王振东自豪地介绍道:“这位是理工大学的邓中欣院长,这位是文化厅孙超副厅长,这位是亿万富豪徐华公子,这位是上市公司张董事长,这位是发明家李工程师……”

当晚 ,我们全过量了,个个半醉半醒……

2022.6.12于武汉南湖

作者简介

弘度,原名张剑扬,湖北黄冈黄梅人。祖籍江西婺源甲路村。中华文学签约作家,医生,发明家,企业家,国家知识产权局发明专利金奖获得者,武汉市洪山区创业优秀标兵。弘度从小饿饭,湖北医药学院本科毕业后主动请战上越南前线,经特招入西安陆军学院步兵指挥系,训练一年后赴广西边防5师14团一线连队7连,任排长兼军医。二年后选送进第一军医大学进修,后调入武汉陆军总医院任内科医师,至副主任医师时辞职下海。依靠自己二项发明专利“发献100防脱生发激活素”及“苇渡牌颈椎枕”创立了武汉麦迪可生物工程公司与武汉弘度医学设备有限公司。产品在同行中首屈一指,畅销国内外。

近几年,酷爱古典文学的弘度开始创作近体诗——律诗与绝句。小说《翻车》获中华文学2019年度二等奖。诗词获中华文学2020年“十大杰出诗人”。大量作品入选《已作丰收》(今古传奇传媒集团)、《今古传奇》、《速度》杂志与《当代诗词佳作选评》(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中国诗歌精选》(吉林文史出版社),受到广大诗歌爱好者的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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