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为何爱啃“大部头”
近段时间,由长篇科幻小说《三体》改编的同名电视剧自播出以来,口碑牢牢占据热播榜前排,让期待已久的“原著粉”们格外惊喜。
像《三体》这样,原著受欢迎、改编作品也受欢迎的“大部头”作品不在少数。前不久,央视发布2023年重点电视剧播出片单,30部新剧里,有多部改编自我们熟悉的长篇作品,比如路遥的《人生》、陈彦的《主角》、徐则臣的《北上》等。这些作品看上去厚,有体量;拿在手重,有分量。因此,很多人称其为“大部头”。
在笔者心中,长篇小说不失为文学百花园中,最富有魅力、最大放异彩的门类之一。就像有读者感叹的,看长篇小说,就仿佛和一位好友走了漫长的一程,令人无法自拔、恋恋不舍。
多少人的学生时代大概都有这样的经历,在宿舍里打着手电躲在被子里,避过舍务老师的查房,读苏童、余华、朱苏进、贾平凹、刘震云的小说。时光流逝,不变的依然是很多人对长篇大作的情怀。
如今,当我们走进碎片化阅读的时代,“大部头”的长篇小说为何依旧能抓住人心?对浙江而言,又有何启发?
中国人历来擅长讲故事。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钩沉了上至远古神话、六朝志怪奇谈,下至唐宋传奇杂文、明清各类小说的史料。小说在古代虽然一度被认为“琐屑之言,非道术所在”,但在民间始终有着独特活力。
《收获》《十月》《当代》等文学大刊的长篇小说专号,吸引不少人“追粉”。很多人的枕边,都曾放着一本厚厚的小说。
在中国文坛,专门为长篇小说设立的茅盾文学奖,对参评作品版面字数的“硬杠杠”是13万字以上。梁晓声《人世间》115万字,陈忠实《白鹿原》近55万字,陈彦《主角》70万余字,李洱《应物兄》84万余字。
也正得益于如此体量,长篇小说让作者拥有了足够大的“画布”,他们得以放开手去描绘时空的纵深、故事的起伏、情感的波澜,也因此成为二度创作的宝库。
就拿《红楼梦》来说,由其改编的影视剧多达十余部,相关内容还惠及了戏曲、话剧、文创、旅游等诸多领域。金庸的《笑傲江湖》《神雕侠侣》《倚天屠龙记》等,从上世纪80年代一直被翻拍到今天,反复被搬上荧屏。
有资料显示,茅奖自设立以来的48部获奖长篇小说中,有超过半数的作品被改编,以电影、电视剧、话剧等形式呈现。
可见,优秀的长篇小说,不仅原著让人感到余韵悠长,改编作品也能让人看了又看、意犹未尽。它们故事不同、人物各异,在万千的文学气象里,回旋着时代的声音,沉浮着人物的各式命运,在一批又一批的读者品读和回味中,意蕴变得愈发厚重。
如果要问,为什么长篇小说有如此魅力?答案其实就蕴藏在“大部头”之中。
首先,厚重的篇幅让作家得以将他们对社会、对时代的敏锐感知充分描绘出来,构建广阔的社会图景,呈现精神的力量。
比如,浙江作家王旭烽的新作《望江南》,以“茶”的视角,又一次谱写浙江篇章、江南篇章。时代风云、家国命运在兴变,江南茶人的人生亦跟着起伏,但“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的传统、理想和中国精神”是恒常的,依然在延续、在持守。
阿耐的《大江东去》被改编为电视剧《大江大河》热播,这部作品亦融个人史和时代史于一炉,展现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变迁,“真实还原了一代人的创业生活、奋斗历程和命运沉浮”。
张忌的《南货店》讲述了20年时光里供销社的浮沉,打酒论提、买烟按支、买布用票的时代场景,唤醒了一代人尘封的记忆。
有人说,“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这些作品里,社会发展的历史场景得以在绵长的叙述中娓娓道来,我们从中看见父辈和自己,也能看见过去、现在和未来。
其次,长长的故事线足以串起一个个跌宕起伏、惊心动魄的故事,足足地吊起读者胃口、牵动读者心绪。
梁晓声的《人世间》以平民子弟周秉昆的生活为线索,串联起上山下乡、三线建设、知青返城、恢复高考等诸多社会现象,在中国社会近五十年来的发展变迁中,人物命运故事随之呈现。
被誉为中国“谍战小说之王”的麦家,在《解密》《暗算》《风声》三部曲中,将悬念、谜题设置得扣人心弦,随着故事推进,一层层抽丝剥茧揭开真相,让多少人一口气读完,而这也是其走向世界的“通行证”。
在这类作品中,作者隐于幕后,像一位将军一般,眼纳千江水,胸起百万兵,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或悬念丛生、或起落开合的故事场景。
最后,经久不衰的长篇小说总是能给人以回味,情感上的共鸣、精神上的震撼、思想上的启示,都是长篇巨著“压得住舱”的实力。
路遥燃尽生命写成《平凡的世界》,用朴实语言讲述了一个普通陕北家庭的奋斗故事;陈彦的《装台》讲述了普通劳动者以诚实劳动“装台”的故事……还有近两年涌现出来的长篇大作,如王跃文的《家山》、葛亮的《燕食记》、孙甘露的《千里江山图》、关仁山的《白洋淀上》、胡学文的《有生》、叶舟的《凉州十八拍》……
王旭烽 《茶人三部曲》
一本立得住的“大部头”,最能体现一个写作者的“江湖地位”。但创作长篇小说呕心沥血的程度、立意架构的高度、作品内涵的广度深度,相对于其他文学形式来说,要求都更高。
比如,陈忠实创作《白鹿原》时,经过两年构思准备,八个月写作初稿,又花费两年打磨完善,最终完成这部他人生中的“垫棺作枕”之作,《白鹿原》也被誉为“一部渭河平原近现代50年变迁的雄奇史诗”。
一个作家需要“扛鼎之作”,一个省份亦然。那么,“扛鼎之作”的诞生到底有什么诀窍?
对作者来说,创作没有捷径,秘诀就是力戒浮躁、踏踏实实,下定“面壁十年图破壁”的决心,坚定“玉汝于成”出精品的意识,相信“吹尽狂沙始到金”的力量。
习近平总书记说过,“文化建设需要的是埋头苦干而不是急功近利,需要的是一砖一瓦的积累和一代一代的传承,而不是立竿见影和轰动效应。”这段话同样适用于文学创作。
对有关部门来说,要做好引导和服务作家的“店小二”,给作家们提供更多帮助,完善全周期文学精品创作服务机制,提升精品大作创作的组织化程度。
去年,中国作协在杭州临安建立了中国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新时代文学实践点,为作家调研采风、挖掘接地气的生活故事扎下了“根据地”。类似这样的“借力”和“助力”,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多。比如发挥“之江潮”杯大奖的牵引撬动作用,营造更好的文艺创作生态,引入全国名家大家来浙江、写浙江,让浙江成为文学工作者的“大本营”、优秀文学作品的“孵化器”,等等。
今年下半年,新一届茅奖颁奖盛典将在茅盾先生的故里桐乡乌镇举办,全国文坛的名家大家将汇聚这里,相信这次盛会将点燃浙江作家创作长篇小说的热情,全社会也将形成关注文学、助力文学的浓厚氛围。
浙江自古文脉深厚、名家辈出,尤其到近现代,涌现出了鲁迅、茅盾、郁达夫等一批文学大家。前人打下的“文化江山”和“江湖地位”,需要倍加珍惜。而再度出现像鲁迅、茅盾这样引领一个时代、标注一个时代的文学巨匠,更多涌现为国家和时代书写、深刻反映人民现实生活的鸿篇巨作,是浙江一直不懈奋斗的方向。
我们相信,在各方的全力推动下,更多见筋骨、见精神、有价值、有流量的精品力作,会诞生在之江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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