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马尾松种子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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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1月，几名来自杭州惠兴女中的少先队员们，兴致勃勃地准备将自己的照片、红领巾和成绩报告单等，寄给在解放一江山岛战役中凯旋的解放军叔叔们，向他们表示祝贺并致以春节问候。今天，我们从这张收藏在台州椒江解放一江山岛烈士陵园里的泛黄老照片，可以看出孩子们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此前，1955年1月18日，解放一江山岛战役胜利后，战士们亲手将杭州惠兴女中几名少先队员寄来的马尾松种子，埋进了土壤里。数十年来，在一江山岛上，郁郁葱葱的马尾松迎风而立，守望着茫茫海疆。
这些马尾松种子有何特殊之处？藏着怎样的传奇故事？
一
1954年12月，美国和蒋介石签订《共同防御条约》，浙东沿海岛屿局势紧张，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面对挑衅，我军战士厉兵秣马，剑指尚被国民党军盘踞的大陈、一江山等沿海岛屿。
当然，心系这场战役的不止是前线战士，还有全国各地民众。一封封承载祝福的慰问信，一份份寄托心意的慰问品陆续送往前线。工人、农民、渔民、学生、机关干部、劳动模范……都为前线战斗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
在一大堆吃食和日常用品中，惠兴女中9名少先队员寄去的一大包马尾松种子，显得别具一格。而这背后，有着暖心的原因。
不久前学校组织一场比赛，全校少先队员到灵隐飞来峰采集树种。张榜时，这9名少先队员所在的第二小队采集的树种排名全校第一，这也是她们进校以来取得的第一次荣誉。欢呼雀跃之余，大家也决心让这些象征胜利的种子更有意义。
此外，这也是受朝鲜战场上志愿军战士的启发。据9名少先队员之一的葛裕昆事后回忆道，她们曾听老师说起，朝鲜战场的志愿军战士们，把祖国小朋友们寄来的蝴蝶标本钉在战壕门口。出入战壕时见到标本，他们便会意识到身后守着的是祖国的“大门”，想象着孩童们快乐玩耍的情景，心中就充满了力量。
于是，她们挑选了40多颗最大、最饱满的种子，将全班同学的心意，装进了纱布袋。袋子的一面标明“海防前线解放军叔叔收”，另一面认真写下大家的嘱托。随后，托人把树种带到了前线。
二
1955年1月18日，解放一江山岛战役在浙东台州湾轰轰烈烈地打响。登陆艇的舱门边，突击组的战士们一遍遍清点着武器弹药、整理身上的各种装备，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马尾松种子藏进胸前的口袋里、帽子里……
战斗开始前，攻岛主力部队之一的20军60师178团举办了一场授旗大会。会上，战士代表用响亮的声音宣读了小朋友们的来信。信中说，希望解放军叔叔们把这些种子，随着胜利的红旗，带到解放了的海岛上去，让解放了的土地上都能长出常青的马尾松，都能装扮得像西湖一样美丽。
她们美丽的心愿被分成了两份。一部分种子在战斗开始前被保留了下来，这也是应少先队员的要求。战士们特意拣出一捧树种，装进木箱仔细封存。剩下的一部分，则被埋在一江山岛上。这些种子交付给了担任突击任务的英雄连队，战士们随身携带着马尾松种子，冒着枪林弹雨，突破了一道道严密的防御工事，向岛上的制高点190高地发起了冲锋。
战斗中，排长史戊辰光荣牺牲，战友发现他时，他的左手紧紧握着被鲜血染红的种子。战斗结束后，战士们挖开烧焦了的地面，郑重地将种子埋进土壤中，留下了对这片土地的美好祝福。
一名叫华敏的新华社战地记者，随178团登陆舰登上一江山岛，目睹了战斗的全过程。此前，华敏曾随战士们一同前往朝鲜战场，在朝夕相处间建立了深厚情谊。他感动于战士们对马尾松种子的珍视，战场归来后，写下了一篇题为《胜利的种子》的通讯。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战斗刚结束，战士们就挥动着洋镐，翻开那被炮火烧焦的泥土，种下了胜利的马尾松种子。在春天里，孩子们送来的这些种子，将在祖国的海岛上，成长起茁壮的树苗。”
这抹战火中的柔情，由此广为人知。
三
马尾松种子的故事，掀起了阵阵涟漪。
这年春节，解放一江山岛的部队，写信答谢全国人民的支援和关怀，特别提及惠兴女中少先队员的心愿已经实现。他们还呼吁，希望能得到更多树木和花草的种子，“让一江山岛变成绿林成荫的花园”。不久后，有关单位派人来到学校，向少先队员介绍了史戊辰排长的英雄事迹。
马尾松种子种在了一江山岛，也种进了一代代师生的心里。经批准，惠兴女中9名队员所在的小队被命名为“190”小队，这也是全国创建最早、坚持时间最长的英雄少先队。60多年来，惠兴女中几经重组更名，但是英雄的“190”旗帜一直在孩子们手中代代传承，数千名少先队员在“190”中队的旗帜下成长，通过讲述战史、植树造林、春节拥军等活动，追随着英雄。
马尾松种子的故事还被改编成了连环画和儿童读本，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广为流传，根植于老一辈人的童年记忆中。2021年一堂跨越时空的海陆“云党课”，也让杭州的老少先队员和台州的参战老兵在“云上”相见，共同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让新一代少先队员和驻岛官兵们在红色历史中汲取力量，赓续红色血脉。
一捧马尾松种子，为何让人如此动容？
有人说，她们寄去的是胜利的种子。一江山岛之战，是解放军海陆空首次联合作战。这场战役，彻底改变了台湾海峡的斗争形势，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人说，她们寄去的是团结的种子。“要人有人，要物有物，要船有船，部队打到哪里，我们就支援到哪里”。解放一江山岛战役中，群众提供了大量的物力人力支援。一捧树种，是少先队员对解放军将士的支持，也是军民团结一心的生动见证。
有人说，她们寄去的是希望的种子。当时，社会主义建设如火如荼进行。少先队员期待着一江山岛上的马尾松种子生根发芽，也期待着和小树苗一起茁壮成长，早日成为栋梁之才。这一捧马尾松种子，是新中国一代的少年，用自己的方式在表白对祖国“清澈的爱”。
今天，第一代“190”小队的9名少先队员，已从花样少女变成了银发婆婆，惠兴女中也变成了如今的杭州惠兴中学和杭州第十一中学。她们寄去的那些马尾松种子，也早已在一江山岛长成葱葱松林。
【档案资料】
照片刊登于1955年1月25日《浙江日报》头版报眼位置。画面中，杭州惠兴女中的少先队员在得知马尾松种子已被解放军战士种在一江山岛后，又将自己的照片、红领巾和成绩报告单等寄给前线战士。1956年，惠兴女中和东瓯中学合并，成立杭州第十一中学。2000年，高中分离后，初中部更名为惠兴中学，高中部为杭十一中。近年来，台州通过走访当事人、查阅史料等不懈努力，将少先队员当年寄去马尾松种子的很多生动细节悉数还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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