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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砖的“实名制”

台轩 浙江宣传 2024-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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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台州府城墙的镇宁门,距离地面将近6米的一块城砖上,隐约可以看到11个字——“天台永保窑城砖匠裘三七”。


北宋年间,台州府城墙大修,工匠裘三七认造了一些城砖。按当时规定,他在砖上刻印上姓名、砖窑地址。这块城砖和他的名字,已经留存近千年。


城砖上的铭文源于“物勒工名”这一制度传统,即在器物上印刻时间、地点、相关官员等信息,在兵器、瓷器等物件上都可见。那么,这些城砖铭文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背后有怎样的故事?


蜿蜒曲折的台州府城墙 图源:“台州府城”微信公众号




台州府城墙始建于晋代,在朝代更迭中不断修筑增扩,主体部分保存至今。它见证金戈铁马、洪水滔滔,建造之工坚硬、牢固。城砖上的铭文,其实就是古代版的“质量追溯实名制”,让每一块砖都有自己的“主人”,用以防止“豆腐渣工程”。

今人难以想象,建筑城墙的城砖,其烧制程序繁琐、规制完整。城砖的原材料选自台州府各地的黏土,经练泥压泥,在入窑烧制前刻印烧制的工匠、监造官员的姓名等信息。质量过关的城砖有“敲之有声,断之无孔”的标准。

明崇祯十七年,闵继缙任台州知府,他在任上时就曾监造了一批城砖,印上“太府闵监制”的字样,用于城墙的修补。如果城砖有“偷工减料”的问题,依着铭文就有了追责的证据。

对于这类城砖铭文,有人戏称“古人严选,品质值得信赖”。其实古人也没什么“严选”,只是在细微之处也有严密规矩,最大限度避免了投机倒把的行径。因此城墙能够如此坚固,护一地之周全。

当地百姓将城墙作为依靠,在城砖上也能看到祈盼平安的朴素愿景。比如在朝天门南敌台上,有一块“不败宜用”的铭文砖。嘉靖年间,抗倭形势严峻,名将戚继光来到台州编组戚家军,也创造性地修建了13座2层空心敌台,内部中空可常驻兵力,“敌矢不能及,敌骑不敢近”。

清咸丰三年重修敌台时,或许是为了纪念戚帅“九战九捷”的壮举,一块城砖印上“不败宜用”四字,承载着国土安定的希冀。

在南京明城墙、宁波城墙旧址上,我们都能找寻到这些印记。有人说城墙是“时间的化身”,世间纷争在此留下痕迹。而城砖铭文就像时光的信使,在一块砖的空间里,清晰地告诉我们,彼时彼地的他们想些什么、做了什么。

印有“台州府城砖”字样的城砖 图源:“台州文旅”微信公众号




城砖垒砌成墙,要想从偌大的墙面寻到特定的一块砖,原本不易。单一的城砖面积不大,上方的铭文更显字小,加之风化磨损,许多带有铭文的城砖都“隐身”于世间。

台州府城墙的城砖铭文“现身”于偶然。契机在2014年,为了推动台州府城墙与国内其他古城墙联合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地方文保单位开展了不少调研工作。

当时,文保人员来来回回不知看了多少遍城墙,一块“永保万安”的城砖终于进入视线。这块城砖临近城门,矗立于灵江之畔,若逢雨季,是最易遭受洪水侵袭的一段。“永保万安”四字,便是在诉说百姓安居乐业的期盼。

在那之后,城砖铭文正式进入公众视野。从兴善门、望江门走到镇宁门、丰泰门……沿着一段段城墙,一块一块地观察、甄别,品类各异的铭文砖逐渐展现在世人面前。

像是指明时间的“纪年砖”、标注城砖来源的“窑厂砖”、指向地方主政官员的“题名砖”等纷纷“出场”。这些城砖长短不一、种类多样,但都为手工制成。大多数城砖铭文为模印而成,工匠将文字反刻于砖模内侧,压制砖坯的过程中文字也就留在了上面。

有时砖窑有了临时的“人事变动”,工匠也会做一个“盖章”,戳印在砖坯上,节约制模成本。该循规矩的地方严谨,以实用为主的地方又有巧思可寻,工匠的智慧也在小小城砖上得以显现。

工作人员用拓印的方法留存城砖铭文 图源:台州日报




曾有人将城墙比作城市里的“古董铺子”,作为古代中国城市的主要构筑体,城墙承载着古代城市的建筑文化,映射出一时一地的人地关系。作为城墙的最小载体,城砖上的文字不长,我们又能看到些什么?


这是一本本迷你“史书”。以城砖上的时间点为坐标轴,“同治十年十一月造”“咸丰三年岁在癸丑仲春作甓”等铭文勾连出城墙修葺的一个个节点。


而城墙修筑时,一地一时之力往往难以支撑,因此也会给其他地方分配任务。“黄岩县三十二都”“天台县南朱”“吉祥窑”“泉井窑”等字样的城砖铭文,反映出宋之后台州各地砖窑业态的兴盛。


我们和历史的距离其实不远。砖坯未干之时,“周存福”“方有高”“陈道松”们,用利器或者印戳在城砖上认真地留下自己的名字。如今的台州府城墙砖上遗留的姓氏有“陈”“王”“林”“徐”“周”等21姓,他们参与筑造城墙,而又与城墙永存。


就如《国家宝藏》里记录下的一枚指纹,一位文物摄影师在拍摄兵马俑时无意发现工匠留下的痕迹,激动地说:“时间已经消失了,就在同一个位置,他刚刚离开,而我就踩在他的脚印上。”在这一刻,时光走廊被打通。


千百年前的工匠一丝不苟地制作出一尊尊兵马俑、垒就了一座座城墙。一枚指纹、一串文字是他们遗留在历史经纬中的温度,而今人的保护,又何尝不是这样?


要想拓出一枚城砖铭文,基层文保人需要拿着浸湿的纸覆于铭文之上,轻轻敲打,待纸张干燥后小心蘸墨,仔细拓印下来。拓印之后,许多铭文的“破译”仍然需要他们奔走于田野间。


比如一块铭文砖,上书“鱼沉”二字,是吉语还是人名?研究人员一直不得其解。直到有次寻访戏楼旧址时走进黄岩鱼沉村,知晓此处古时便是烧窑之处,才恍悟这块铭文砖所标亦是产地。


还有些符号砖,上书“四十”“十四”“十五”……这些数字是匠工的随意刻画,还是内含深意?也还需他们深入街巷、调研破解。


岁月失语,唯石能言。当代文保人和古时工匠的匠心可谓一脉相承。在这小小一块城砖上,我们看见的是文字,是古人的智慧,也是城墙内的人间清欢与历史文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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