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子:那些收养了中国女孩的家长们说,幸福是他们的
幸运的弃儿
文/菊子
一、来自中国的女孩子们
北京时间7月26日,东京奥运会女子100米蝶泳项目的决赛中,加拿大女选手玛格丽特·麦克尼尔以55秒59的成绩夺得冠军,为加拿大赢得首枚金牌。
名字叫玛格丽特·麦克尼尔,却是中国人模样。她于2000年2月在中国江西出生,后来和妹妹一起被一对加拿大夫妇收养。
美国奥林匹克队中也有从中国收养的孩子:女子体操队戴眼镜的摩根·霍德,2001年生于广西。
卡拉·伊科尔,2002年生于中国江西。伊科尔本来是美国女子体操队的替补队员,在东京附近的训练营隔离,未能参加赛事。
这样的孩子,我周围就有很多,我们镇里就有不少从中国领养孩子的家庭。我博士毕业典礼那天,老大正好出生两个星期,穿完博士袍照相以后,我们去一家中餐馆吃饭。邻桌是一桌子四五岁的小女孩,唧唧喳喳,活泼可爱。
特别的是,所有的小女孩都穿着旗袍。清一色的,都是中国小女孩。
更特别的是,陪她们来的都是妈妈。清一色的白人。金发碧眼,棕发灰眼,甚至是黑发黑眼,但毫无疑问,全都是白人。
我们忍不住跟她们打招呼。原来这些小女孩都是从中国抱养过来的。她们都是在抱养过程中结识的,因为抱养时间相当,就加入了一个团体FCC(Families with Children from China,收养中国孩子的家庭),现在是集体庆祝这些女孩子来美国的周年。
二、《红丝线:一个美国母亲和两个中国女儿的故事》
我们这个镇子不大,从中国抱养的孩子却不少,我认识的FCC家庭就有好几家。
见过维吉尼亚·泰勒,她一直在附近一家中文学校志愿服务,但我和她本人不熟,只是读到她写的《红丝线·一个美国母亲和两个中国女儿的故事》,才详细了解了她的故事。她的大女儿安娜来自浙江杭州,小女儿来自江西上饶,《红丝线》讲述了她收养和抚养两个女儿的过程。
维吉尼亚的丈夫是医生,她自己是南方著名学校杜克大学文学本科毕业,埃默里大学文学博士毕业。婚后发现自己不能生育,于是决定去中国领养,因为中国孤儿院的孩子多数是因为计划生育被遗弃的,身体比较健康,国际收养,也不会担心今后亲生父母反悔或寻亲的纠葛。
这本书仔细地描写了她收养孩子的林林总总:从见到朋友从中国收养的孩子,到决定自己也去中国收养,从填无数的中国政府和美国政府的表格,到把孩子抱在怀里的细微感觉,一直写到孩子长大成人,自己去从前被收养的孤儿院志愿服务。其中种种细节,平日对面交谈,大概会难以启齿,比如走在中国美国街头,路人看见一对白人夫妇领着两名中国孩子时好奇的目光,甚至是粗鲁的询问和评论,还有孩子青春期反叛,吼出“你干嘛不把我留在中国”时对自己感情的伤害。
更多的,却是一种感激的心情。她自己坦率承认,收养孩子并不是善举,不是为了帮助这两个孤儿,而是为了满足自己作母亲、抚育孩子的愿望。而她的孩子快乐、健康,整个收养过程中都比较顺利,于是,这本书就是一本十分快乐、感恩的书。
书中还有很多珍贵的家庭照片,从第一次见到孩子,一直到孩子成长的每一个节日、每一个生日,还加上每一年和孩子见面的周年纪念日。普通的母亲也会珍视她们儿女生命中那些重要的里程碑,对她来说,这些日子更加弥足珍贵。
三、邻家的中国女孩子
和维吉尼亚只是点头之交,我和另外几家从中国收养了女儿的家庭比较熟悉。第一家是在托儿所认识的。这是一对女同性恋,认识的时候她们只有一个女孩儿安娜。安娜是安徽人,现在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了,个子不太高。后来她们又给安娜抱养了一个小妹妹洛伦,洛伦是两广一带的,看长相能看出来。
小孩子们总会问,小宝宝是从哪里来的。西方的习惯说法是仙鹤叼来的,也有聪明的孩子,知道小宝宝是从医院里抱回来的。这家的妈妈说,她们抱养安娜以后,正在等着老二,就告诉安娜,妈妈们想要小宝宝了,有人去医院里抱,也有人去中国抱。
这个妈妈比我更重视给孩子进行中国传统教育,托儿所有一次庆祝中国新年,孩子太小不能参与,凡事都要老妈们代劳。她买来很多手工艺原材料,红纸红布条,我还专门上她家里帮她准备,剪红纸、裁纸条,粘出很多红鞭炮,累得我们不亦乐乎。她本人是小学教师,周末一直在中文学校里志愿服务。
第二家是邻居瑞吉娜。瑞吉娜单身,当过空军,复员后在软件公司上班。她男朋友在附近机场工作,却不愿意结婚。女儿是从中国抱来的,瑞吉娜给她取了个中国特色的名字,Jasmine,茉莉。茉莉肤色很深,比我们老大大一点。有一天孩子们一起在院子里玩儿,她很兴奋地给我看一样东西:你瞧你瞧,多可爱呀!我一瞧,鸡皮疙瘩顿起,原来她手心里托着一条蚯蚓,蚯蚓还在她手里蠕动着,是孩子们一起从草地里挖出来的。
单身邻居男朋友不愿意结婚,后来瑞吉娜自己又失业,于是带着茉莉一道回南方去了,从此我也没有她的消息。
第三家最初是在操场上认识的。这一家的老二和我家的老二一样大,学校里是同学,校外踢足球、打棒球碰巧也在一个球队。白人。老三却是一个中国小女孩儿。父母也给她取了个容易和中国名字互通的名字,Lily,莉莉。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莉莉才两三岁,总是微笑着,却不太会说话。她有很严重的腭裂和兔唇。
莉莉的妈妈说,他们已经有两个儿子,想要一个女儿。按照概率统计,生完两个儿子以后,再生老三,生女儿的概率只有20%。为了保证自己一定能有个女儿,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去中国抱一个女儿。而抱养的过程十分复杂,要想抄近路,就抱一个有残疾的孩子。因为莉莉有腭裂、兔唇,于是只花几个月的时间就抱养到她了。
妈妈说,莉莉来了以后,是他们家的掌上明珠,莉莉可是个真正的小公主,爸爸和两个哥哥都被她玩得滴溜滴溜转。如今,莉莉已经快十岁了,早就不在球场边上看哥哥们踢球,而是自己上场踢球了,腭裂和兔唇也早已修复,不知道的人,根本想不到她以前被归类为“残疾儿童”。
周围抱养的孩子都是清一色的女孩,有时候也不免猜想她们被遗弃的原因,一定与性别有关。一是母亲未婚,二是母亲已婚却希望再生男孩。未婚母亲生的男孩,在国内大概也更“紧俏”一些,轮不到国外这些收养家庭。
残疾儿童被遗弃,原因更是显而易见。我只见过这一个轻微残疾的中国女孩。美国一般社会建筑和设施都必须满足残疾人的特殊要求,进出有轮椅上下的斜坡,停车也有残疾人特用的车位,他人不得占用。教育系统对残疾儿童有专门的特殊关照,每个学校都有特殊教育的老师。大学时一次上大课,发现教师旁边另有一个人在不停地作手势。原来班里有一位聋哑人。只要课堂里有聋哑人,哪怕只有一个,学校就必须给他配备一位手语翻译。
这些家长们知道,收养一个孩子要过重重关口。有人写过国内民政机构“卖”孩子,也有的美国家庭花了几年时间,最后却横生枝节,抱不到孩子,或者是自己选中的孩子被别人抱走,个中酸甜苦辣,只有他们知道。然而,就我认识的这些家庭,一点儿也不后悔他们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孩子们来美国,因为是移民签证,最后的手续都在广州办。据说广州的美国领事馆门厅里有一座沙发,一同办完手续的孩子临来美国之前都在那条沙发上合影。在同一条沙发上合过影的孩子,回美国以后也会互相联络,情同姐妹。
四、新闻中的养子养女
新闻八卦中,安洁莉娜·裘莉和布莱德·皮特带着肤色各异的六个孩子,三个抱养,三个亲生,大约人们都耳熟能详了。汤姆·克鲁兹和妮可·基德曼以前也抱养过两个孩子,离婚后各自结婚生女,养子养女却还算是他们的孩子,只不过曝光频率不高。华人中大家比较熟悉的是陈冲,她在计划抱养一对双胞胎女儿以后,因为自己怀孕,而将孩子“转送”给他人。
美国人收养孩子还有别的来源,裘莉的孩子有亚洲的也有非洲的,欧洲十年前比较多的一是俄罗斯,一是罗马尼亚。俄罗斯收养基本停止了,是因为一家父母发现孩子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把孩子“退”回去,而且是让九岁的孩子独自乘飞机回俄国。此举令俄国社会大为愤怒,普京大叔爱心大发,从此不让美国人去俄国领养孩子。
罗马尼亚孤儿有一阵子在新闻中曝光很多,是因为这些孤儿被收养时年龄已经不小,而且孤儿院的严厉管理制度已经给他们留下了心理创伤,很难适应正常家庭环境中的正常生活。我不认识这样的家庭,只是看见新闻和根据新闻编拍的电视剧、电影,很有些触目惊心。
几年前,俄亥俄州一名十三岁的女孩在自己房间里自杀。她是从中国收养来的,父母说,她在学校受到了带种族歧视色彩的霸凌(bullying)。
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从中国收养的孩子,如今也都是成年人了。他们的生活中,一定也会碰到常人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但除了我们常人的烦恼之外,他们有一个也许永远也没有答案的问题:他们的父母究竟是谁,他们的父母究竟为什么抛弃他们,看病时,医生问他们的家庭病史,他们一无所知。
来美国之前,总是听人家说美国社会人情冷漠。人情冷漠之处固然确实有,更多的,却是人同此心、天同此理的关爱和温暖,还有天下父母养育儿女时共有的担忧、焦虑和拳拳之心。
见到从中国抱养的女孩子,人们习惯性地说:这些女孩子真幸运。家长们总是很真诚地说:幸运的是我们。我们因为有了运气,才能成为这些孩子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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