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玉龙雪山的善良使者,对这世界依然怀着一份天真
雪山荒原的善良使者
文/青禾
编者按:新栏目“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继续征稿,欢迎赐稿。
那年春节刚过,天南海北的朋友,便相约了去云南。可走着走着,到丽江古城时,却只剩下我和同事琴。虽依依不舍,但怎奈他们还在上班呢。
琴是个随心随意的人,这是我和她最大的默契。那天,我们决定去玉龙雪山,打听了一下,有公交车,15块钱一人,到景区大门口,于是上车。
谁知那天运气不好,一下车,景区便告知,因为风大,缆车停开。我很自责,如果多打听一下,就不会让琴空欢喜一场。她是第一次来雪山,而我,已经上去过一次了。
这时候,景区门口来了几个招徕骑马登山的,很想满足一下琴的愿望,可过去聊了一会,感觉未知风险太大,还是放弃了。
这一耽搁,公交车不知开哪里去了,到景区问,告知说公交不从这里返回,等也没用,而且这里基本都是自驾,公交车很少。怎么办呢,我还在纠结,琴却已经放下。既然铁定上不了雪山,那就在附近玩一会呗,琴说。
好吧好吧,欣然应着,就往旁边的树林里走。这一走不打紧,刚好碰上一个男人小便,好在他已经结束,还不算太尴尬。
接着互相打招呼,才知道他是从四川来的,夫妇俩自驾。我们俩立刻关心起汶川地震来,毕竟还不到一年嘛,他们恢复得怎样啊,当时是什么感觉啊,刨根问底。
他于是告诉我们,地震让他们突然活明白了,珍惜当下,珍惜每一个人,才是人生最要紧的。这让我和琴很感动。大自然带给人苦难,却也让人觉悟。只是这种教育方法有点太过残酷。
互相道别后,发现了景区旁边的峡谷,我和琴兴奋的拍照,似乎完全忘记了未能上雪山的缺憾。尽兴了,我们决定顺着来路往回走,既然没有公交,那还有什么办法呢。时间还早,我们认为肯定可以走回去。
正当开心的游荡,忽听见后面有人在喊,回头看,居然是刚才在树林里遇上的那个四川男人,他一边开车,一边喊我们停下,说带我们回丽江,他妻子也十分热情的在车里向我们招手。
我和琴喜出望外,立即停下。可正高兴着呢,对话还没落音,眨眼之间,他的前车轮胎竟滑进旁边的排水沟里了。
我和琴呆在那里,又是惊慌歉疚,又是不知所措。刚邂逅的驴友啊,就害人家出了事故。他们夫妇却很不以为然,下了车,前后看看,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对不起啊,都是我们害的。我惶惑着说。
没事没事,怪我车技不好。男的说。妻子也附和着,是啊,打个招呼就溜边了,这车技也真可以,这还怎么回四川呢。边说边笑,没一点责怪的意思。说着,大家又围着车子看一遍。车主便吩咐大家找石头,说是只要把轮胎下垫紧实,就能开出来了。
三个女人于是到处找石块,男人则蹲在排水沟里,一块一块,认真的垒砌。石头很快垒到车轮胎处,看起来也很紧实,可一开起来,却一点也经不住轮胎的驱动,很快又散成了一堆乱石。试了无数次,没有进展。路过的车辆也有停下帮忙的,但无论怎样折腾,那车子丝毫不为所动。
车主决定联系交警,对方说让等待,估计得几个小时。他妻子立即劝我们先走,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有离开,才有希望。这怎么行呢,毕竟都是我们惹的祸啊!我和琴毫不犹豫的决定留下,这时候,最需要抱团取暖。
于是,三个女人又东拉西扯,仿佛老朋友一般。更多的,当然还是汶川地震的话题,只是少了当时那种锥心泣血的悲伤和痛楚。女人在叙说的时候,总是很平静,让人感觉到一种站在废墟上也要活下去的勇敢,以及与灾难和解的宽容大气。
又快一个小时了,男人一直在打电话,他当然没我们轻松,他担着责任呢。随后,他再次让我们必须先走,不然,他会特别歉疚。虽然非常理解他的心情,内心却有一万个不忍离开。
推让之间,总算把我们的干粮留下一些,互相说一些道别的话。妻子开朗的笑说,地震我们都活过来了,你们就放心去吧!
重新上路,依然沿着公路前行。走出好一阵,遇见一路人,聊起来,他笑说,这去古城远着呢,走到天黑也走不到。并指着不远处另一条公路说,回丽江的公交车就是从那里开过去的,公交是环行,所以这边搭不上。如果从甸子里穿过去,就800多米,很快的。
我们兴奋不已,连忙谢了人家,往甸子里走。
刚开始,甸子里树木稀疏,杂草也很浅,似乎还有小型车辆开过的痕迹。我们高兴的走着,不时被林中某个没见过的物种惊喜得尖叫。
走了好一会,草开始密了,先前隐约可见的路也不见了,再看对面那条公路,好像还是那么远。心开始往下沉,但又不甘,不是800米么,从小在山里打柴挖药草,林子比这大得多呢。琴却有些急了,她出生在平原,从没有在荒山野岭行走的体验,她的心情我懂。便停下来跟她商量。
正犹豫着,突然刮起来大风,那风穿甸而过,势不可挡。遇到低矮的树林,仿佛因被挡住去路,愤怒的吼叫,呼呼的冲刺,一阵紧跟着一阵,似千军万马过境。一时间,连太阳的光芒也在风中隐去。
这高原的风,第一次见,突然醒悟,这不是我熟悉的江南,更没有我熟悉的乡音。这是陌生的他乡啊!一种宇宙洪荒的感觉直击神经,随之而来的,是仿佛将被吞噬的恐惧。
立即拉住琴,强自镇定着说,还记得我们离开公路的方向吧,赶紧回去,只要回到公路上,就总会有办法。琴紧张的点头。
回到公路上,已经过了中午。或许是那天雪山缆车停运,空落落的山野间,没见到一辆车,也没见到一个人。所幸的是,那阵妖风刮过,蓝天又回来了,阳光也亮起来,山岚和树林的轮廓都变得分外清晰,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
只是,经了这一惊吓,身体却越来越疲惫,肚子也开始发难。快三点的时候,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终于发现一栋看上去不错的房子。门口有一条大黄狗,老远就在狂吠。这是我最怕的情景,琴却勇敢的一边唤着狗,一边大声叫着老板,直往前冲,她确实饿极了。
好一会,屋子里出来一个人,伸着懒腰问,你们什么事啊。我们走了大半天了,实在饿了,能弄点吃的吗?琴问。没有没有,我不会弄。那人说。
想起我和琴曾经在弥勒县一乡下乱跑,找不到饭馆,只好找到一农家。谁知那年轻农妇正是内地人,看到我们,竟像见到亲人一样,连忙到菜地摘菜,专门为我俩做饭,吃完饭还怎么也不肯收钱。
琴便也求他说,我们自己来做。可那人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最后,竟反身走了,琴还想跟过去,我拉住了她。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啊,不能强求。
转身再走,竟发现一景点广告牌,并有箭头明确指向。连忙顺着牌子走过去,可过去一问,告知景点可以玩,但没有吃的。我俩相视一望,似乎连笑的力气都已耗尽。
没别的办法了,见车就拦吧。我说。琴却疑惑着,那太冒险了吧。管他呢,两个老娘们,有什么好怕的,人家看不上呢。我笑着。想了想又说,如果要钱,就都给人家算了,先保住小命。
琴也想起我俩去香港那次,夜晚在太平山徒步下山,走到半夜呢,也没碰上一个人。是啊,香港那样陌生的地方,都敢夜行太平山,这晴天白日的还怕么。
正走着,有车过来的动静,心咚咚直跳,但我还是鼓足勇气,做了个求助的手势。车停下来,可走近一看,人家满满一车,旋即抱拳道歉。一车人笑开了,有年长者问,要不要给点干粮啊,这一路过来,没见一家餐馆。心里当然想,可已经耽误人家了,哪还好意思开口。连忙谢了,说干粮备着呢。那车人便说抱歉,并安慰我们别急,肯定能回古城。
这和善的态度增加了我们的勇气和信心,可接下来的一个车,却没预料的那么好,一飙而过,把我俩吓得呆在路旁,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累,饿,焦虑。好在玉龙雪山依然在我们的视线内。那终年积雪的山顶,云雾缭绕,时隐时现,俯瞰着大地苍生。心里想,今天她会保护我们吗。
四点过了,终于又听见有车驶过来的声音,停住脚往后张望,还没等我们招手,那辆车已经放慢了速度,缓缓的停在我俩旁边。接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从驾驶室伸出头问,你们到哪里去?我俩几乎是一齐回答,去丽江古城啊——那拖长的尾音,连我们自己都觉得陌生。他微笑着说,那正好,上车吧,我也回古城。
车上没有其他人,我们却也没有任何顾忌,只一个劲感谢,并说到了丽江按出租车付费。付啥费啊,这不是顺路吗。他说。寒暄一阵,他便自我介绍是福建人,做生意的,到了云南,顺便来丽江旅游,没想到雪山缆车停开,很遗憾的。
我们也自我介绍一下,并说到当天的遭遇。他十分惊异,颇有几分不解,都这年纪了,为啥不跟旅行社呢。并一再嘱咐我们以后不要这样轻率,仿佛大人叮嘱小孩一般。
我们却真像两个懵懂的孩子,虽然嘴上没有否认他,心里其实并没接受他的观点,对这世界,我俩总是怀着一份天真。而多年的自助行,也确实一再证实着,虽然这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不幸,但依然可以感觉到,这个古老民族融化在血脉中的善良。
一见如故的气氛中,很快便到了丽江古城。下车的时候,掏钱给他,他差点生起气来。于是,赶紧把钱收起,祝福他生意兴隆。他也与我们互道平安。
天色已近黄昏,赶快找了家饭馆,要了一锅炖牛肉犒劳自己。正吃着,四川夫妇来电话了,问我们在哪里,说他们的车已经在路上了,要不要去接我们。我连忙告诉她情况,让她放心。她爽朗的笑说,我就知道你们俩肯定有办法,可老公不放心,非要我问。
赶紧请她替我们谢谢她老公,并为我们的遇见而庆幸。她说,这就是缘分啦,谁能想到,千里迢迢的,居然能在雪山下相遇。琴却笑得嘎嘎的,多亏那片树林啊,不然还说不定呢。
是啊,仅仅一面之缘,却是永远的牵挂。我相信,时刻谦卑着,诚实,友善,珍惜每一个人,就一定是最好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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