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断案,两条性命引发的迷案,满腹心事酿出的苦水
《武林外传》剧照
文/武宣
山东蒲生,独居淄川郊区一所大宅,平日在家种花养草,上网码字挣钱,日子过得无比逍遥。
这一日午后,蒲生正在床上小憩,忽见一青衣男子闯入屋中,神色甚是悲凉。
蒲生细看此人,见他面露病容,却不认识,不由得发问:“君乃何人?缘何闯入我家?”
那人答道:“我与蒲君相交数载,怎的却不认识?”
蒲生仔细看他,隐约觉得眼熟,随即说道:“看君上下,似曾相识,不知来此何干?”
青衣男子答道:“数年交情,如今我大限将至,特来辞别。”
“哎呀,敢问可是何病?为何不去医院?”
“虽然是病,也算是命,去医院又有何用?只是感念和君相交数载,甚是感伤。故特来见最后一面,此生无憾也。”那人说完凄然一笑,就此消失不见。
蒲生大惊,一声大呼,突然惊醒,原来只是南柯一梦。此后匆匆数月,再未梦见此人。
这一日,蒲生又于午后小憩,只见一老者不约而至。老人穿一件绿衣,拿一把芭蕉扇,戴一副墨镜,好像龟仙人似的。他见到蒲生先是一揖:“小友别来无恙?”
“您老又是哪位?”
“呵呵,”老人一笑:“相交十载,你若扪心,自然知晓。”
蒲生心下生疑:“不知您来此何干?”
“我命不久矣,故远道而来,只想与君当面话别,从此阴阳永隔,勿留遗憾。”
蒲生倒吸一口冷气,仔细看那老者,见他虽是龟龄鹤颜之姿,脸上却有面黄血亏之色,又想起了数月之前的那名青衫男子,不禁问道:“莫非您和数月前来此告别的青衫男子也是相识?”
“不错,正是故友,如今斯人已去,我也要复蹈归途了。”绿衣老人说到这里,摇了摇手中蒲扇,笑的甚是豁达:“神龟虽寿,由有尽时,更何况天意如此,我等又能奈何?小友保重。”说完忽然消失不见。
蒲生哎呀一声,再次从梦中惊醒。这种梦连做两次,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心下惴惴。为了不再发生,蒲生特地戒了午后小睡的习惯,如此连着两个月也没再做过类似怪梦。
这天,蒲生码字直到深夜才上床休息,刚一睡着,就见一黄裙美女手牵一名两岁左右的男孩闯入屋中。那女子满脸怨色,责备蒲生:“公子你从何时起戒了午睡?让小女子直等到深夜才能伺机相见。”
这次蒲生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决定先发制人:“咱俩莫非也是旧相识?”
美女微微一笑:“难为公子还记得我。”说完她把那男孩往身前拽了拽:“这回我却是为了这孩子而来的。”
“这孩子?”蒲生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孩,见他圆头大眼,竟和自己有三分相似,顿时暗自心慌:“难道,这孩子竟是我年少轻狂惹的祸?”
“数月未见,公子你还是那么自信。”黄裙美女不由得捂嘴一笑:“你我不过神交而已,但这孩子却和公子有一份渊源。”她接着又抬起头,眼神略显黯淡:“小女子恐怕不日将追随旧友命赴黄泉,虽不情愿,但也是命中该着,只可惜了这孩子从此孤苦伶仃,还请公子代为看顾一二。”
“旧友?可是前次的青衫男子和绿衣老人?难道他们……”
“不错,正是他们,只可惜……”说到这里,黄衣女子眼框竟然湿润了。
“你先不要悲伤,生死大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蒲生看到眼前美人面容憔悴,忍不住心生怜意:“可我一不知你姓名,二不知你地址,即使有心也不知从何着手啊。”
“公子,烦请你去京城纪公子那里走一趟,如若真的有缘,自然就知分晓了。”说完她微微一笑,和那小男孩开始慢慢变淡。
“且慢,姑娘你怎么称呼?”
“你就叫我辣妹吧。”话音未落,这位言语斯文,神色优雅,形态一点都不辣的辣妹已经和小男孩一起消失了。
刚一消失,蒲生就从梦中惊醒。他在黑暗中坐起身来,仔细回想着刚才的梦境。京城纪公子,除了好友纪小兰,别无他人了。想到上次两人见面还是纪小兰乔迁新居,自己前去祝贺。那次纪小兰搬到京郊的一个小院,以便静心写书。
纪小兰自从搬家之后,连出三本新书,风格一脉相承,都是以荒谬诙谐著称,本本大卖,也算是个文坛奇迹了。自己与纪小兰正好许久没见,想到这里,他索性起床,给纪小兰发了封邮件,然后打点行装,赶了最早的一班高铁直奔京城。
蒲生来到纪小兰郊区的家时,已是傍晚时分。纪小兰算准了时间,早在门口守候。见到蒲生从出租车上下来,顿时大喜:“一年未见,弟何德何能,今日竟得蒲兄大驾光临,哈哈。”说完挽着蒲生的胳膊就往家里领:“俺家媳妇正好带着俩娃回了娘家,今晚只你我二人,咱们不醉不休。”
进屋果见一桌酒席早已备下,二人坐下,杯觥交错间,不片刻已然酒酣耳热。借着酒意,蒲生把自己这半年做的三个怪梦依次说了一遍,然后问道:“小兰,你见闻广博,不知可有线索?”
“真是怪事。”纪小兰放下筷子,仔细想了半响,连连摇头:“我这一年埋头写书,很少外出,也不曾招惹什么美貌女子,真是毫无头绪啊。”
蒲生哈哈一笑:“那不管它,说不定只是因为我最近整理先祖遗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说完他话锋一转:“兄弟你最近连出几部大作,本本热卖,值得恭喜。我深知你才华横溢,只有一点,想要请教。”
“哈哈,但问无妨。”
“俗话说,书如其人。你这三本书都是浑不吝的诙谐之作,但不知你是如何保持这种心态的?我还记得,去年你因为和弟妹吵架烦恼的不行,天天在网上找我诉苦,还要和我视频聊天云端喝酒,搞得我差点以为你要和我断袖分桃呢。就这种状态,你怎么能静下心来写书?难不成你是精神分裂,过的是双面人生?”
听到这个问题,纪小兰忍不住仰天长笑:“知我者蒲兄啊。你这问题真是问到点子上了。我特么这么一个俗人,怎么可能没有烦恼?我的烦恼比谁都多!”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写作的烦恼,养家的烦恼,被娃顶撞的烦恼……他奶奶的,数不胜数呐。”
“那你是怎么扛过来的?”蒲生一面给他斟酒,一面继续发问。
纪小兰微笑不答,酒到杯干,连尽三杯之后,才长舒一口气:“说来简单也不简单。简单就是解决方法简单,只要找个愿意耐心听我诉苦的人就好了。对这听众,我也没有什么高要求,只要肯听,关键时候再附和几句:你对……这事儿不是你的错……你也真是不容易。就行了。”
“那不简单又是指什么呢?”
“哎,人海茫茫,想找一个愿意听你诉苦,不反驳你,不教育你,不厌烦你,不分析你的人,难于上青天呐。我最苦闷的时候,心里没着没落,只好去找亲友诉苦,可大家不是让我去看心理医生,就是给我狂发鸡汤,要不干脆数落我的不是。听我叨叨几句,真的很难吗?更有甚者,一位知己红颜在听我絮叨了几次之后,直接把我约到了宾馆。我以为她是为了我方便倾诉,谁知她一见面就宽衣解带,还羞红了脸告诉我一睡解千愁。吓得我落荒而逃。”
听到这里,蒲生不禁抚掌大笑:“这不正是知己的最高境界,舍身取悦?”等到笑声渐歇,他才恢复了正经,继续发问:“那你最后找到了倾诉对象没有?”
纪小兰又是呵呵一笑,满饮一杯,才醉眼朦胧地看着蒲生:“蒲兄,你可信我?”
“当然。”
“不会劝我去看精神专科吧?”
“当然不会。”
“说来,这事还要谢你呢。”
“这话怎讲?”
“你且随我来。”说完纪小兰把酒杯往桌上咣当一掷,抓起蒲生的胳膊,两人穿屋出户,来到了后院。
此时已近半夜,月朗星稀,小院中树影婆娑,气温非常舒适。纪小兰,蒲生二人站在初春的晚风中,十分惬意,只感觉酒劲不但没醒,反而又添三分。
“当年乔迁于此,蒲兄千里迢迢给我送来梅兰竹菊四样贺礼,让我感念至今。”纪小兰长吁一口气:“蒲兄,我靠码字为生,没有烦恼,就没有生活,那怎么可能?我的烦恼真的是只多不少。各种苦闷,在心中郁积难消。那时候我四处诉苦,为亲人所不待见,为朋友所不相容,人送外号,现世祥林嫂,人形苦水机。到了最后,真不知这满腹心事,一腔苦水向谁倾诉?直感觉这整个尘世都无可留恋之处。”
纪小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一日,为了对娃教育的分歧,我和媳妇儿大吵一架,半夜难眠,心中抑郁难挡,一个人站在这小院里发呆,突然看到你送的君子兰。我当时悲从中来,就蹲在君子兰前面,吐了半夜的苦水。未曾想到,吐完苦水之后,心情竟然好了许多。我这才发现,原来吐苦水不用找人,找个植物就中!”
蒲生听到这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听着纪小兰继续说下去:“从此以后,我有什么烦恼,也不麻烦别人了,直接蹲在君子兰前吐吐苦水就能解决。那君子兰,真是益友良师,每每听到激动处,还摇枝摆叶,以示安慰。可惜我不善养花种草,虽然尽心尽力,君子兰还是在四个月后枯萎而死。”
蒲生转头四顾,果然没看到君子兰,听到纪小兰继续说了下去:“于是我移情别恋,把蒲兄送的龟背竹当作了倾诉对象,不料这院子水土不好,龟背竹也在三个月之后死掉了。”
听到这里,蒲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记得我当时费尽周折,雇车运来梅兰竹菊四株植物,除了菊花还是幼苗,其它都曾在我家院里栽种多年。如今君子兰,龟背竹已死,剩余两株可还安在?”
“还在,还在,我照料的很仔细呢。”纪小兰拉着蒲生走到院子的一角,那里果然有一株腊梅。纪小兰摸着树干,语气温柔:“现在,它就是我的心头好了。这腊梅枝干窈窕,每逢花季更是满树黄花,宛如一位风姿卓越的绝代佳人,望之已令人心旷神怡,更何况还能对她诉苦?面对美人有倾倒苦水之乐,却无上床之忧,腿软之苦,真是美滴很,美滴很!”说到这里,纪小兰的脸色满是享受,接着他语气一转:“只可惜不知为何,这树最近也有些枝叶凋零。还有,你看旁边,就是你一同送来的菊苗,现在已经两尺多高了。”
听到这里,蒲生突然间恍然大悟:“小兰误我!”
“你这是何意?”
“你可记得我刚刚和你说的三个怪梦?”
“不错。”
“梦中三人,都自称与我相识。那青衣男子,可不正是君子兰?耄耋老者想来必是龟背竹无疑,那花我养了整整十年。至于黄衣女子,就是这株腊梅。嘿嘿,不是辣妹,而是腊梅。如今,君子兰龟背竹已死,腊梅渐有枯萎之色。而菊花正好对应那名幼童,可不正是应了我的梦?”
听到这里,纪小兰半响不语,脸色却越变越白,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蒲兄,想来必是如此!没想到我堂堂大老爷们,竟然因为乱吐苦水,残害生灵!我简直就是植物克星啊。这真是对你不住,可我又该如何才好?”
“事已至此,必有解决方法,你我今夜且先休息,咱们明日细细商量再做定夺。”蒲生说完,两人对着腊梅深鞠一躬,这才回屋休息。
蒲生回到客房躺下,只觉头疼欲裂,不过三五分钟,已然沉沉入梦。梦中,吱呀一声门响,黄衣美女推门而入,深施一礼:“公子真是信人,腊梅在此多谢公子劳顿之苦,搭救之恩。”
蒲生匆忙还礼:“你们何不早说,不然哪至于此?”
黄衣美女微微一笑,气质嫣然:“公子不知,我们生于天地间,从来都是顺势而为,风大餐风,雨多饮露,日照生根,天寒蛰伏。纵然被吐苦水而死,也只视为命里注定,并不抱怨。如不是我可怜那菊花童子年幼无依,也不会请公子千里援手。”
“如今小兰断不会再对你倾吐苦水,上下其手。不过他一壮年男子,我也怕他憋急了伤身,不知你可有什么办法?”
“纪公子才华横溢 ,吐苦水都与众不同,有时听着也很是过瘾。唯一不曾想到的就是这才子之苦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否则也不至于伤了我等区区性命。现如今,小女子还有一替代方案。”说到这里,美女腊梅口吐芬芳:“公子请附耳过来。”
蒲生头颈前伸,腊梅在他耳边寥寥数语,蒲生直呼:“妙哉,妙哉。”
两人耳语已毕,腊梅做了个万福:“公子请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夜,蒲生再无梦境,一觉直到天明。早上醒来,蒲生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拿手机操作了一会,才起身走到屋外。
院里,纪小兰正站在腊梅树下,神色间满是忧虑。此刻太阳初升,晨雾将散,腊梅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摆,如同舞蹈一般。他听到身后的声音,知道是蒲生,也不回头,只是说道:“苦水伤身,尤胜放纵肉身,应为世人戒。”说完他转过头,面色忧郁:“从此以后,我有苦自己吞,再不吐给他人了。”
蒲生呵呵一笑:“苦水不可乱吐,也不可不吐。乱吐杀生,不吐伤身。小兰也不必太过自责,如今解决方案已在路上,下午就到。我还要赶高铁回家,这就先告辞了。”
“解决方案?蒲兄你这是何意?”
“小兰你且耐心等待,到下午收了货物就知分晓。”蒲生说完神秘一笑,然后就收拾背包,告辞而去。
高铁迅捷,蒲生回到家中才下午五点,正好收到纪小兰的短信:“蒲兄真是信人,解决方案也是两全,腊梅雏菊我定会好好看顾,不负蒲兄。”
短信之后,是一张纪小兰家中后院的照片。院子里的空地中,摆满了蒲生一早下单配送的各式仙人掌,足有十余棵。
蒲生看后呵呵一笑,手回短信一条:“仙人掌,科属多肉植物,耐旱,耐骂,耐苦水,耐委屈,自强不息,生命不止,实乃诉说苦闷,倾倒苦水之必备良药。”
他想了想,又发一条短信:“那位愿为你宽衣解带的红粉知己联络方式,可否分享一下?”
叮的一响,纪小兰短信回的甚是快捷,只是一个字:滚!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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