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女儿考上二流大学后更加自信，上海店主的倾诉让我反思 | 天空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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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欢喜》 剧照   图源网络

活着，就是生命的意义

文/青禾

在人类进步的每一个时刻，都有人在为之付出代价。前几天看到一篇文章说上海的实体小店在疫情中艰难度日，其中一家店主倾诉她的几个崩溃时刻，交不上房租，一周内顾客不超过3位，一周营业额为零，店铺里养了十多年的绿植都死了，看了很痛心，这是时代的惨痛代价。

既然是代价，我们就不能白白付出，一定要从中领悟一些什么。我从中想到的是，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努力活下去，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我也是一个性格比较敏感的人。虽然出生在大巴山腹地，一个农耕时代古驿道的小村庄（后来变成了镇）但不知为什么，记得还是初中时，那年暑假期间，每天中午，看到邻居家的大妈一回家就往大门门槛上一坐，然后，解开大襟布衫，把一对双胞胎儿子拉到怀里，一边一个趴着吃奶。干瘪的乳房奶很少，两个儿子因此也干瘦。

我心里就想，人来到这世上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就是这样，日复一日，代复一代的传下去吗？初中生的我，陷入迷茫和遐想。当然找不到答案，但那幅画面，就这样伴随我走过古稀之年。

大巴山风光  图源网络

而这种敏感和不停歇的追问，让我此生不得安宁，也让我特别脆弱，特别容易伤感，特别容易悲观。虽然在后来的不停阅读，和生活的不断捶打中，慢慢走向内心的宁静。但理论上的明白，并不能完全解决自己在遇到问题后的焦虑。渐渐懂得，性格，其实会伴随你一生，你必须在每一次的焦虑后，再去反思，再去告诫自己，不断增强自己的免疫力。我想，这过程，一定会贯穿到自己离开世界的那个日子吧，这就是人啊。
曾经，在最脆弱时，我反复想起母亲。她在二十岁时，嫁给才十四岁的父亲。那时，父亲尚在读书，长年在外，家里还有一个守寡一生的婆婆。母亲一人撑持家庭，还一连生下三个孩子。而他们竟又只长到三岁左右，就因生病而夭折。十年之内，母亲孕育儿女，一个又一个迎接他们，又一个一个的从怀抱里把他们送走。那是一次又一次的把她的身心揉碎，然后，她又一点一点的独自拼接！
我无法想象她所忍受的身心磨难。但她还是第四次，第五次，生下我和我弟弟。我仿佛看到她一次次在血泪中挣扎，打倒了，又站起来。倔强，坚韧，决不屈服！
那勇气，来自哪里？
我有孩子的时候，正是计划生育时代。一个女儿，恨不得天天牵着她的手。女儿上初中时，骑自行车，哪天如果到了该回家时没有见她人影，我的脑海里就会出现各种可怕的画面，灵魂出窍，不能自已。
到了她上高中时，本来托关系进了全省招生的最牛高中借读。但因学校寄宿床位有限，无法安排寄读。她每天需要骑自行车越过没有自行车道的一段马路，我知道，这是我无法忍受的。于是退掉借读费，把她送到一个可以寄读的县重点高中。
那时，我感觉，跟我母亲不屈不挠的意志相比，我简直脆弱得不可理喻！到底是我个人的性格原因，还是人类的意志力，普遍越来越差呢？

图源网络

仔细审视自己，其实，我的吃苦耐劳不比母亲差多少。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地教书，我七八岁就跟母亲上山打柴。文革高中辍学，回乡一年多就学会了几乎全部农活。从水稻田里背稻谷捆，窄窄的田坎，七八里路加一程上坡到碾谷的稻场，每次过磅，都是一百五十斤左右。背猪牛粪上坡地，粪水顺着身子流也能忍。水稻田插秧除秧草，蚂蝗咬得小腿肚大窟小眼，继续下田。
但是，对养育孩子的精神焦虑，我始终无法解脱。其中，除了个人的性格局限，独生子女政策，当然也是重要原因。但与父母亲那个时代比较，我确实感觉，随着工业社会的到来，个人在强大的社会面前，日益被割裂成碎片。
那是一架有着无限引力的磁场，仿佛宇宙的虫洞，将所有接近它的物质吞噬。那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消解了人的意志，感到无法言说的茫然和无助。农耕时代，人站在土地上的那份踏实从此不再。
想起希腊神话中力大无比的安泰，最终因为离开大地母亲的力量而死去。难道，古人早已悟透？也想到农耕时代的母亲们，她们对于生命最朴素的理解，就是努力活着，让家族人丁兴旺。而我们，却被急剧变幻的世界搅得双眼迷离，找不到方向。
现在，我的女儿也有了一个跨进十一岁的女儿。我清晰的感觉到，她的焦虑比我当年更甚。常常在与她聊这个话题时，她都会笑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说，我不要你还，我属于精神不正常。我想要的，是你接受我的教训吧。
我的教训是什么呢？是一开始，就没有把孩子当成一个自然存在的独立个体，而是把她当成自己的附属物，以我的意志为意志，以我的目标为目标。企图把自己未能实现的梦想交给她来完成。殊不知，每个时代的人都有各自的活法，每个人的路，也无法复制。
从她上小学开始，在当时“择校”这个词尚未出现时，就托人进了更远但更好的学校。初中更是不顾一切的进了当时全市排名第一的学校，甚至上了火箭班。为了让她能在火箭班立足，请她的任课老师单独为她补课。为她将来谋饭碗考虑，从小就送她学画画，学小提琴。在校外辅导还没正式登场时，我已经费尽心力。
那时，她在火箭班其实很吃力，总是甩尾。她爸也一再反对，认为我是拔苗助长。可这一切不但没让我停下来思考，而是更加烦躁。每天陪她做作业到转钟，折磨女儿，也折磨自己。更愚蠢的是，所有这一切，竟是以爱之名。
所幸女儿皮实，天生散淡，在超强的压力下依然故我。在她考上二流大学后，虽然凉了我一腔热血，她却从此变了一个人似的，自信心回归，一路顺风顺水。工作，辞职，考研，再考公考事业编。那一年，她已经二十九岁，怀孕九个月参加面试。两样都考上了，但她选择了图书馆。我远远的望着，再不插手。终于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这独特，不属于任何人。
当然，我对她的这份劝解，她不可能完全接受，她正被时代大潮裹挟。不过，用她的话说，虽然她还未能悟透生命的真谛，但她是过来人，在实践中有能力拿捏分寸。我想，这也是我当年的过激，留给她的伤疤，或者是启迪吧。

其实，人类从数万年前走来，最初，人爪之利，不及虎豹，膂力之强，不及熊罴，奔走之疾，不及麋鹿，飞飏之高，不及燕雀。极端的恶劣环境，却并没有消灭一个物种生存下去的意志。相反，却演化出了具有认知能力的智人。学会了制造工具，学会了合作，以至学会了驯化动物，驯化植物，完成了农业革命。随着科技发展，人类不仅可以在地球上任意驰骋，还能够摆脱地球的巨大引力，飞向太空，这是最初制造狩猎工具的智人无法想象的。
可这些成就的获得，却并没有让我们感到幸福，许多人选择躺平，甚至走向极端，放弃生命。这不仅是在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上，而是人类始终面临的困境。
两百年前，叔本华就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人性一个最特别的弱点就是，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自己。”“没有人生活在过去,也没有人生活在未来,现在是生命确实占有的唯一形态。”
叔本华虽然被称为悲观主义哲学家，但他敢于直面人性欲望，并揭开它的真相，指出生命的唯一形态，这份勇气还是值得称道的。
既然如此，作为生物学意义上的人，它只是大千世界中的一个物种，活着，繁衍，就是它本质的意义。所谓的“成功”，都是欲望附加给人的华丽外衣。如果为之舍弃健康，舍弃快乐，都不值得，更何况如此宝贵的生命。
返璞归真，探知生命的真谛，努力与自己的内心和解，一定会是另一番景象。
作者简介青禾，退休7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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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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