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系统里的千万美团骑手，或导致中国未来劳力技术断层

美团每年为社会提供了超过1000万个就业机会，但从长远的角度看美团的这种就业模式对中国经济发展质量有害。这些外卖骑手绝大多数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他们从事的是这种重复性劳动，既不能获得劳动技能提升，也不能累计劳动经验。上千万人从事这种简单的劳动导致社会生产率下降，生产力出现技术断层。一千万年轻人可不是一个小基数。

美团该不该给骑手交社保？这是美团越往后越难以回避且难以回答的问题。

难以回避是指，短短数年美团的外卖骑手累积达到1000万人数量级，在2020年财报中美团对于骑手数量有着如下的描述，“截至2020年末，共有950万名外卖骑手通过美团平台增收”。照此计算，今年美团可以将这一数量推高至1000万人，而且绝大多数为男性中青年劳动力人。毫不夸张的说美团应该算是国内用工量最大的单一企业，作为用工数量最大的企业，健全符合社会道德的用工保险保障体系是美团不容回避的问题。

难以回答是指，美团目前与骑手的劳动关系为外包形式，故而不用为骑手缴纳社会保险。2020年美团利润为47亿元，如果简单按照1000万外卖骑手数量，美团若为大部分骑手缴纳或补缴社会保险，其将永远处于亏损状态且商业基础将不复存在，美团确实很难回答。

按照上面的逻辑是不是可以这样一个结论：

美团盈利甚至王兴能成为千亿富翁是以剥削外卖骑手的社保为基础？

得出结论很简单，真实情况却又很复杂。站在第三方角度，我们不得不承认美团吸纳就业的贡献不可忽视。这家公司数年内解决了超过1000万人的直接就业或短期就业，而这1000万人中又以年富力强的男性群体为主力，相当于变相解决了1000多万个家庭和背后数千万人口的收入问题。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我国每年新增就业人数都保持在1300万左右，美团的就业人数相当于中国一年的新增就业人数，这也是美团一直对外谈及的社会贡献。

依靠国内上千万中青年男性骑手，美团构建出世界上最大的“最后一公里”O2O平台。甚至可以肯定的说，世界上只会有一个美团，美团也只能出现在中国。

答案有两点，一是中国目前城市化率为65%，人口居住密集以规模化住宅小区为主，二是中国仍然拥有世界上最庞大的中青年劳动力人群。前者在于不同于欧美的分散居住特征，密集的小区和人口保证了“最后一公里”商业模式的成功，后者所指则是中国最后的劳动人口红利保证了美团的网络覆盖度足够广，完成了商业连接网络的有效覆盖。

正因如此，监管部门此前对“美团们”这种商业模式一直采取了审慎包容的监管策略，外卖送餐电动车/摩托车并未真正按照营运车辆监管，准许外包形式用工等等。从维持就业稳定的底线思维来看，包容美团是应有之意。但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美团这种商业模式可能对中国经济发展质量有害。

劳动者技能不能得到提升。上千万中青年骑手是中国现阶段的劳动主力，他们正在或曾经重复着取、运、送这种简单劳动。在这种简单劳动模式下，劳动者个人不能获得有效劳动技能提升，也不能积累劳动经验。

一个成熟的美团外卖骑手以熟悉路况配送快速为荣，但完成这种所谓的成熟只需要一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与劳动提升关系不大。举个简单的例子，电影《钢的琴》中东北的重工业工人凭借对冶金、铸造等劳动技能十几年的不断积累，可以自己制造出一架钢琴，这就是在技术经验积累基础上出现的劳动技能提升现象。

十个美团骑手做不到这些无伤大雅，毕竟劳动分工不同，但如果1000万个美团骑手没有从简单重复劳动过渡到技能质变阶段，就会对整个社会的生产力产生危害，1000万中青年外卖骑手所占劳动人口基数实在太大，而劳动人口的技能迭代状况又左右着整个社会生产力的高下。

上千万劳动者从事简单的社会劳动会会导致生产率下降，也会导致社会生产力出现技术断层。劳动人口数量有限，更关键的是劳动人口的技能培养、积累时间也有限，美团年轻骑手都处于二、三十岁的黄金学习期。

实体经济中，一条生产线上的从业者们拥有众多个人技能提升的领域，领域可以包括生产速度提升、良品率提升、生产设备稳定率提升、掌握技术更新速度提升等等。一个生产线上的从业者要与整个工业体系和不断迭代的技术互动，进而获得劳动技能提升。

相比而言，美团骑手面对的则是大数据算法的不断改进，骑手与算法之间只能是服从与支配的关系，骑手也更难以触及体系、技术，人与技术的互动变成了系统支配人。

美团与上千万年轻劳动人口的之间仅是简单的外包关系，尽管很多工厂也存在大量的外包员工，但没有一个工厂的用工量能有美团这般累积达到千万级别，每年稳定用工量近500万之巨，更没有一个工厂能如美团这般大规模系统性的雇佣外包劳动力。

一群蚂蚁撼树需要一个月时间，而一头大象可能只需要一分钟。不得不承认在现阶段社会财富的积累过程中，社会保险、保障资金仍然占比最大，上千万年轻骑手大多数没有缴纳社保也会变相导致社会财富积累数量下降。

短期看，美团解决了大规模劳动人口的就业问题，有功；长期看，上千万美团骑手的简单重复劳动导致了社会生产力下降，有害。

功过之间留给美团解决问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