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三叛(十七)曹魏最后的忠臣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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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年正月天有异象,一颗长数十丈的巨大彗星划过天空,彗星出现于东南,消失于西北。
彗星自古多被视为凶兆,但在毌丘俭看来这却是司马师的凶兆,对自己来说反而是吉兆,彗星起于东南,终于西北则暗示自己从东南起兵必然大功告成。
虽然毌丘俭决意起兵匡扶魏室,但是以淮南为根基对抗中原难度很大,毕竟是以一隅敌天下。因此在他的考虑中面前有两个方案,第一是内部整合,第二是引入外援,二者可以一并进行。
之前王凌就没有完成内部整合,而这次毌丘俭解决了这一问题,消除了内部隐患,这个隐患指的就是文钦。
这位文钦我们之前曾介绍过,他是曹爽的嫡系,但无论司马懿还是司马师都没有动他,反而让他领兵作战。
司马家的目的就是让他作为淮南战区二号人物牵制一号人物,一开始是王凌,之后是诸葛诞。文钦和这两个人关系都不好。
现在毌丘俭做了淮南一把手也会面临这个问题,他要怎么破局呢?
文钦有个毛病,喜欢搞一些虚报战功以求封赏的勾当,但都被朝廷拒绝了,于是他开始对司马师怀恨在心。
扬州刺史前将军文钦,曹爽之邑人也,骁果粗猛,数有战功,好增虏获,以徼宠赏,多不见许,怨恨日甚。(三国志魏书王毌丘诸葛邓锺传第二十八)
其实对于他这种曹爽一党的余孽,因为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没有被清算,这就已经很不错了,为何不能低调做人呢?
此时毌丘俭敏锐地发现了这一苗头,他看人还是很准的,当初新城之战时的张特就是因为毌丘俭的慧眼识人才得以大显身手。于是他恰逢其时地向文钦递上了橄榄枝设计将其收服,从此文钦对毌丘俭感恩戴德,忠心不贰,淮南战区内部整合基本完毕。
俭以计厚待钦,情好欢洽。钦亦感戴,投心无贰。(三国志魏书王毌丘诸葛邓锺传第二十八)
毌丘俭其实也不一定就多欣赏文钦,因为一个人如果被少数人厌恶,那有可能是别人的问题,但是看不上他的人很多,这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文钦性格刚爆无礼,太容易得罪人了,到底是谁的问题其实是很明显的。
但是毌丘俭为了大业可以忽略这些,只要能为我所用,其他的都不重要,文钦也只是全部计划中的一个棋子而已。
而关于引入外援,毌丘俭也是在同时进行的,他希望拉拢豫州都督诸葛诞和兖州刺史邓艾。如果能成功的话,豫州和兖州就可以作为淮南对抗中原的前沿阵地。
不过很明显,诸葛诞也懂得利害关系,他不会为毌丘俭火中取栗,另外他和司马家也有姻亲关系,于是将使者斩首,并昭告天下与毌丘俭及文钦势不两立。
诞斩其使,露布天下,令知俭、钦凶逆。(三国志魏书王毌丘诸葛邓锺传第二十八)
而邓艾作为司马懿提拔起来的老班底,更不可能去和司马家对抗,因此他也第一时间斩使表态。
毌丘俭作乱,遣健步赍书,欲疑惑大众,艾斩之。(三国志魏书王毌丘诸葛邓锺传第二十八)
至于引东吴做外援,文钦可以这么做,诸葛诞也可以这么做,但是毌丘俭不行,他作为大魏忠臣不可能与敌国勾结,因为这会破坏这次出兵的正义性,所以现在他只能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孤军奋战了。
之前毌丘俭在幽州刺史任上时曾练就了一支精兵,在击溃高句丽的大战中大放异彩,当了扬州都督后,他也肯定不会闲着而是继续练兵,如今手上这几万淮南劲卒就是他最后的依仗了。
可能有人会对上面的论述表示反对,因为晋书明确记载毌丘俭和文钦在起兵时各派四个儿子去东吴搬救兵,顺便做人质。
镇东大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举兵作乱,矫太后令移檄郡国,为坛盟于西门之外,各遣子四人质于吴以请救。(晋书景帝纪)
这段记录在三国志中是没有出现过的,最初来源应该是世说新语。
俭初起兵,遣子宗四人入吴。(三国志魏书王毌丘诸葛邓锺传第二十八,引自世语)
先不说毌丘俭和文钦到底有多少个儿子(有记载的儿子并没有那么多),人家世说新语根本就没提人质和求救这些字眼,也就是说毌丘俭送儿子去东吴作人质就是晋书给历史加的料。
另外这种说法在资治通鉴中没有出现,说明司马光对此也是不予采信。
晋书这种笔法是非常拙劣,连春秋笔法都算不上,属于亵渎历史。
为什么要这么写呢?因为要在以司马师的主角的这篇传记中突出他的正义性。你毌丘俭不是号称大魏忠臣吗,怎么能私通敌国呢,所以打你没毛病。
而事实上毌丘俭让儿子毌丘宗去东吴根本就不是搬救兵,长子毌丘甸必死无疑是救不了了,所以他这是为家族留下一个火种。
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因为毌丘俭是正月乙丑日起兵,而东吴孙峻收到消息出兵是在闰正月壬辰日,中间白白浪费了二十七天。结果到寿春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诸葛诞已经攻下寿春严阵以待了,最后东吴一无所获而且损兵折将。
二年春正月乙丑,镇东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反。(魏书三少帝纪第四)
闰月壬辰,峻及骠骑将军吕据、左将军留赞率兵袭寿春,军及东兴,闻钦等败。(三国志吴书三嗣主传第三)
如果毌丘俭在起兵同时就派毌丘宗他们去求援,东吴完全没有道理白白浪费这将近一个月的宝贵时间,因为从后续发展来看,东吴确实想分一杯羹。
因此结论就很明显了,晋书是在抹黑毌丘俭,其实他始终也没有勾结东吴之举。
在毌丘俭的一系列准备工作中,为出兵找一个借口是重中之重,毕竟讲究师出有名。于是毌丘俭假称接到太后诏书,讨伐逆臣司马师。
遂矫太后诏,罪状大将军司马景王,移诸郡国,举兵反。(三国志魏书王毌丘诸葛邓锺传第二十八)
毌丘俭最早是文官出身,作为一个出色的文学家,一篇直击灵魂的檄文是少不了的,他大笔一挥,一篇名作便一蹴而就。
毌丘俭这篇檄文在文采上自然是没的说,而且在内容上也是极有杀伤力,因为它准确地摸到了司马师的命门。
司马师意图谋朝篡位,但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成的,他领衔的司马家以后身后的相关利益者已经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团。
但是毌丘俭是怎么说的呢?他在檄文中把矛头直接指向司马师一个人。
这篇檄文很长,但核心内容就是下面这一段。
懿有大功,海内所书,依古典议,废师以侯就弟。弟昭,忠肃宽明,乐善好士,有高世君子之度,忠诚为国,不与师同。臣等碎首所保,可以代师辅导圣躬。太尉孚,忠孝小心,所宜亲宠,授以保傅。护军散骑常侍望,忠公亲事,当官称能,远迎乘舆,有宿卫之功,可为中领军。
简单来说就是表明司马家族成员基本都是好同志,司马懿是好的,司马孚是好的,司马昭是好的,司马望也是好的,只是出了司马师这个逆贼。
这些话当然都是忽悠人的,司马孚司马昭司马望的名字都清清楚楚写在废曹芳的上表上,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但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对曹魏持同情态度,看不惯司马师霸道行为的人,可能会以司马孚司马昭另立山头。
另一方面司马孚和司马昭不会生出什么想法吗?这些谁都说不好。
后来曹髦试图拉拢司马望应该也是学的毌丘俭这招,目的就是在司马家族内部制造一个裂痕。在无形中对敌对势力分化瓦解,毌丘俭这一手着实高明。
另外毌丘俭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指名道姓地向司马师发起挑战。这造成一个问题,就是司马师必须亲自应战。当时司马师刚做了个手术,还没康复,这时候抱病出征,在恶劣的战场环境下弄不好就得送命。
当时有很多人都认为司马师可以不必亲自去,派司马孚去就可以,毕竟上次新城之战对阵诸葛恪打得就很漂亮。但是傅嘏和王肃却劝他必须亲自去。
或以司马景王不宜自行,可遣太尉孚往,惟嘏及王肃劝之。(三国志魏书王卫二刘傅传第二十一)
傅嘏不愧是司马家的智囊,他的理由一针见血。傅嘏说:“毌丘俭手握精兵不可轻敌,您得亲自去才有把握,要是别人领兵,一旦有了闪失就大事不妙。”
嘏固劝景王行,景王未从。嘏重言曰:"淮、楚兵劲,而俭等负力远斗,其锋未易当也。若诸将战有利钝,大势一失,则公事败矣。"(三国志魏书王卫二刘傅传第二十一,裴注)
意思很简单,现在人家发出挑战了,如果不敢应战,首先气势上就输了一筹。之后打赢还好,打不赢的话就更加威信扫地。到时候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怎么做就不好说了。
毌丘俭朴战功赫赫,手下又有数万精兵,司马师亲自前往的话,通过自己的威望调集大军以众击寡尚可一战,换了别人还真是没把握。
司马师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抱病东征了,为了家族的未来他也真是拼了。
是时景王新割目瘤,创甚,闻嘏言,蹶然而起曰:"我请舆疾而东。"(三国志魏书王卫二刘傅传第二十一,裴注)
毌丘俭一切准备就绪,将将领、官吏等悉数召集到寿春城内,在城西立坛祭天,歃血为盟,留老弱兵马守城,然后率领五万多淮南精兵誓师北上,直逼项县。毕竟兵力不足,也是无奈之举啊,
迫胁淮南将守诸别屯者,及吏民大小,皆入寿春城,为坛於城西,歃血称兵为盟,分老弱守城,俭、钦自将五六万众渡淮,西至项。(三国志魏书王毌丘诸葛邓锺传第二十八)
从寿春北上进攻洛阳,沿水路进军是事半功倍的,反之从洛阳东征也是如此。
其中从淮水转到颖水是最好的一条线路,而项县就是颖水之畔的一个重要地点,也是沿着颖水逆流而上的必经之路,当初王凌也是在被押送回京的途中,在项县自尽的。
如果被毌丘俭突破这一地区,距离许昌也就不到三百里了,要是许昌再丢掉的话,毌丘俭威震中原,弄不好各地的刺史都督们真的要动摇了。
司马师军事经验毕竟比不过他父亲司马懿,侵略如火那一套还玩不来。出征的话军队少了没有把握,多了就得花时间,最终司马师调集了十几万大军。但这就导致一个后果,他的军队在毌丘俭起兵十三天后才集结完毕。
帝统中军步骑十余万以征之。(晋书景帝纪)
这样一来战机就失去了,这次毕竟和当初打诸葛恪不一样,有合肥新城那样的坚城值得信赖。那么司马师为何敢于这样镇定自若慢悠悠地调兵呢?因为前线有个最值得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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