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的《我读》,思维的乐趣
分享了一些读过的书和作家,以及为什么觉得好或者不好,特别的地方在哪里?列出的书有:《如何阅读一本书》、《读库》、《私人阅读史》、董启章的《天工开物·栩栩如真》、王小波、张爱玲、村上春树、木心、《伊利亚随笔集》、陈丹青、马可·奥勒留《沉思录》、于丹《论语》心得、查建英《八十年代访谈录》、《七十年代》、《提问是记者的天职》、《笔底波澜》—百年中国言论史等。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我总告诫年轻人,在你事业落败的时候绝不能读太多励志书籍,读励志书有时候会把一个人读傻。因为此后你会相信你走的路一定正确,即便偶遇失败,也会视其为一时的困惑,你坚信最终还是会赢的。这样的人其实很可怕。
王小波鼓励大家特立独行,要坚持自己的想法,要自己掌握思维的乐趣,独立思考,勇敢打破禁忌跟愚昧。
透过教育的养成培养出一种阅读能力,这种能力帮助你读到很多人没办法读进去的书。非常赞同这句话:“读书到了最后,是为了让我们更宽容地去理解这个世界有多复杂。世界有多复杂,书就有多复杂,人有多少种,书就有多少种。”书中还有类似的表达:通过阅读我们才发现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种不同的人,有那么多不同的生活方式。你要把自己设身处地地投入进去,想象你就是他,感受他的欢喜和悲伤。
第一次听到俞可平增量政治改革的提法,我们要保存好我们的公民权利,改革就是要增加这些权利的数量,慢慢增加它的分量和质量。
李泽厚在80年代就写过:封建主义的集体主义却又已经改换头面悄悄渗入。否定差异、泯灭个性的平均主义,权限不清一切都管的家长制,发号施令唯我独尊的一言堂,严格注意尊卑秩序的等级制,这些难道不是70年前“五四”用启蒙的主题去反对的东西吗?怎么又悄悄地回来了呢?
《80年代访谈录》中写到,可是刘奋斗有这么一个想法:中国足球队的水平其实也正是我们今天中国文化界、思想界、艺术界的水平。在这些方面我们并没有比足球表现得好了多少。而是因为“中国有句老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整个行业容易被遮羞,不像足球似的那么难看,立刻见真章”。阿城被誉为是这本书的受访者里面讲得最好的一个人,他说80年代基本上是一个大家重新拾回常识的过程。
有特别的触动之处:《提问是记者的天职》, 英美媒体值得尊重的地方 ,新闻的尊严来自于新闻的自由,所谓新闻自由,指的是编辑和记者能够不受到外力干扰,不受到政治、老板、商业甚至广告客户的影响。此处是本书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地方。是的:英美的主流大报,我们必须尊重的就是它们怎样用各种各样的制度去确保它们的编辑、记者、评论员能够很独立、很自由地做自己要做的事情,追求自己相信的真理。
作者介绍了各种不同类型的书,大部分都没有读过,好像突然在你面前打开了一扇门,门外是色彩斑斓的世界,会有这样的感慨:还是要多读书,多比较,否则真是井底之蛙了。最让我惊诧的地方是:《货币战争》,从抄袭看我们对无知的恐惧。作者写道:这本书所以受欢迎,也反映了我们国家现在为什么会流行这种“阴谋论”,其背后是有原因的。第一是我们的无知,第二是我们的恐惧,我们总是对无知的东西感到恐惧。
摘录:
第1章为什么需要阅读不同类型的书籍
《于丹〈论语〉心得》,无论是节目、光碟还是书,我都挺喜欢,尽管我并非完全同意她的做法或说法,但我依旧觉得她做的是件功德无量的事情。这本书现在卖了700万本不止,意味着她能让700万人里面至少有一万人愿意就此把《论语》拿出来好好看一看,这难这难道不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吗?一个人,他看不懂任何更深入的学术著作,他只看于丹的书,只看易中天的书,这不是一种错误,更不是不道德,这很可能只是一种不幸。
读书读得越多,越发现真正要读懂我们心目中所谓的经典名著,可能要有一点运气。比如你要生长在一个不错的家庭,有挺好的家庭教育,小学、中学都受到不错的教育培养。透过教育的养成培养出一种阅读能力,这种能力帮助你读到很多人没办法读进去的书。
任何一本书被一个读者拿起来的时候,他心底都有一种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欲望,就是要改变自己、提升自己,这是一个很伟大也很卑微的欲望。
第2章读书这件事
所谓主题阅读就是你要想象自己是一个学者,甚至是博士生、研究生,你对某个问题很感兴趣,想发掘它。如此一来,你的阅读量会很庞大,这种阅读被艾德勒跟范多伦认为是高层次的阅读。这时候你的学习阅读是最主动的,我们称之为主题阅读。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话,在某种意义上都是业余的学者了。说到读书的问题,给大家介绍一本名著《如何阅读一本书》。作者是大名鼎鼎的艾德勒,曾任《大英百科全书》第十五版的总编辑。
亚里士多德《诗学》里提到的一段话:“其实这就是我们的责任。为了追求真理,要毁掉一些我们内心最亲近的事物,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哲学家或热爱智慧的人更是如此。因为纵使双方是挚友,我们对真理的虔诚却是超越友谊的。”亚里士多德给了我们一个被大多数人所忽略的忠告,辩论真正的目的是要学习真理。所以读书首先要有一种谦卑的态度,要重新想到什么叫读书,什么是学习。
两种读书,第一种是你从阅读里面获得一些和原先熟知的事物相类似的新资讯,这并不困难。或许第二种阅读才是最重要的学习,以一开始不相等的理解程度为基础开始看书。“在对一本书的理解力上,作者一定要比读者来得‘高杆’,写书时一定要用可读的形式传达他有而读者所无的洞见。
很多书看不懂,是自己的问题。我发现很多学生遇到一些看不懂的书或文章就会说作者太糟糕,很差劲,写的东西根本看不懂。他们从来不去怀疑到底是作者写得糟还是自己的理解程度不够。如果我们读书只是读我们已经知道和懂得的东西,那何为学习呢?
不是说有的书就只能快快地读,有的书就应该细心阅读,这要取决于你的目的。我们应该清楚自己的目的,知道自己看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状态。有不同的目的就有不同的方法,进而有不同的阅读模式。同一本书可以很迅速很简略地读,也可以很认真很细致地读。这种把阅读层次区分出来的想法就是莫提默·艾德勒与查理·范多伦《如何阅读一本书》里最了不起的说法。
第二个层次的阅读:简式阅读。第三层次:分析性阅读。你越主动,书就会读得越有效,我们不是要讲“快”,而是要讲“效”。阅读的最后一个层次叫做主题阅读或者比较阅读。
跟我一样喜欢看书的人往往有一个共通的问题,太着迷于文字,有时候忽略或者搞残了自己读图的能力。《好绘本如何好》最大的优势就在它也是用图说话的,教大家怎样磨炼自己的眼睛,学会阅读图画书。
《私人阅读史》的编辑胡洪侠和张清二位是《深圳商报》“文化广场”里很重要的头目,1976年前后,社会学、心理学都是资产阶级学科,要单位开证明打着批判的旗号才能读。那时候很多人看《译林》这本杂志的目的不是看文字,而是透过文字饥渴地阅读外面的世界,阅读那些地方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怎么样了。看毛尖的读书兴趣特别有意思,她关注的书就真有点“私人”性格了。看好多小儿书,看漫画,看《丁丁历险记》,看《父与子》。
为什么江湖传闻最可信?这就是禁书的吊诡和悖论。你越是禁止某样东西,它的诱惑就越大;你越是批判某样东西,而且由政府去批判,老百姓越觉得他讲得很可能是真理。要不然为什么要禁止呢。从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很多书既不能出版也不能翻译,到了“文革”中段的时候甚至闹过书荒,但当时有一种很特别的出版物,叫“皮书”,是一种内部参考发行的书。一般来讲,黄皮书是文学作品,灰皮书是政治书。
政治犯在监狱里如果能够读书,他们会读什么书?读史是想掌握某种历史规律,希望它能够指导自己;将来万一有一天自己出狱,如何宏图再起。而读人物传记则是在艰难的情况下勉励自己的士气。“监狱视角”的东西:把历史看成是一种规律,认为我只要摸懂这个规律就能东山再起,这是一种为现实服务的阅读。一个人在失意落败甚至坐牢的时候如果读人物传记,想励志,他的视野和心胸就很容易变得狭迫。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读库》里还有好几篇很值得一读,比如有一篇是著名编剧芦苇跟王天兵谈编剧的心得。我建议所有写文章、做创作,尤其是搞电影的人都看一看,里面提出很多关于电影和编剧方面的真知灼见。芦苇一开始就从好莱坞的类型片说起,我们国内电影学院的学生、教授最看不起的就是好莱坞类型片,结果如何呢?搞出来的剧本基本上是不可看的。我们的电影在情节方面往往很弱,就是因为最基本的商业类型片这一关功夫没有把握好。
我看了之后特别感伤。事情发生在2008年,我也曾写文章谈过。香港有一家老牌的二楼书店“青文书屋”,他的老板罗志华在生意不景气的时候终于有一天结束了这门买卖,关掉了这个非常有名的书店。然而农历新年前的几天,他在自己很破旧很拥挤的小货场整理那些藏书的时候,不小心被书架上几十箱忽然掉下来的书压住,当场压死。直到十天之后,尸臭味传出去,大家进去找到他才发现这件事。这个故事太有象征意味了。张立宪以一人之力,持续出版《读库》,创出中国出版界的一个读书品牌奇迹。
《卡萨诺瓦是个书痴--关于写作、销售和阅读的真知与奇谈》。作者是一位美国作家,同时在大学传媒系教书,叫做约翰·马克思韦尔·汉密尔顿。这本书集结了大量趣闻和古灵精怪的小故事、小段子,好看是好看,有趣归有趣,问题是资料太多了你会觉得它们好像没有经过特别的取舍,所以即便是好看的东西,读多了还是会累。汉密尔顿列出了很多欧美书评中常见的评价方法,比如:“这部小说也是有点瑕疵的。缺乏一个强有力的反面主角……然而读者是可以忽略这样的缺点的,感谢书中的……”最妙的是有位书评人说:“这是一个令人兴奋并且很重要的故事--不过我倒是希望它能够讲得节奏再快一些,语言再简洁一些。”/有一个比较好的说法相当于文字上的飞吻.
《查令十字街84号》这本通信集有喜悦,有微笑,充满文学跟书的爱以及一些漂亮的记载和思考,同时也带着淡淡的忧伤。
《私人阅读史》,该书收集了吴思、李银河、沈昌文、周国平、吴晓波等34位国内一流的文化界专家的私人阅读史。《读库》强调非学术、非虚构,追求趣味和品位的结合,探究人与事、细节与谈资,不探讨学术问题,不发表文学作品。此书在编撰时奉行“三有三不”原则:有趣、有料、有种和不惜成本、不计篇幅、不留遗憾。
第3章 文艺进行时
《切·格瓦拉之死》“很可惜,他失败了!”“一个人如果30岁前不相信社会主义的话,他就没有良心;一个人如果过了30岁还相信社会主义的话,他就没有大脑。”从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到法国的“五月革命”,再到美国的“反战运动”,全世界经过这些事的那一代人后来都有一种幻灭感,这使得这句话变得特别流行。切·格瓦拉最终被描写成了一个有理想但是不顾现实,最终导致自己失败的偏执狂。看完之后觉得有点像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写法,文笔近乎于一种巴罗克式的精雕细琢。他们曾经非常勇敢地想要改变世界,但是到了后来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为了不让自己良心不安,要么就断然否定自己的过去。
董启章这本《天工开物·栩栩如真》已经在台湾拿尽了几乎所有最大的文学奖项,他说老式缝纫机是比所有重型机器还要暴力的机器。后设小说,指的就是小说里的角色不断地反省、怀疑什么叫做小说本身。
王小波写东西就很坦白、很真实。特立独行、非常自由,是一代启蒙者,包括我认识的一些评论界同行都坦承受他影响非常大。震撼往往来自于看到、听到一些以前从来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人说他有点像梵高:生前潦倒没人认识,死后大家越来越捧他,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神话。他鼓励大家特立独行,要坚持自己的想法,要自己掌握思维的乐趣,独立思考,勇敢打破禁忌跟愚昧。《警惕狭隘民族主义的蛊惑宣传》,整篇文章虽然看起来是在讲纳粹德国,但他在结尾处说,中国这个地方是个特别欢迎宣传、蛊惑宣传的地方,大家也特别容易中蛊惑宣传的毒。
《沉默的大多数》这本文集让我看到王小波也有盲点。不满意某个人写的文章,大家完全可以去讨论如何不满意这篇文章,而不需要上升到人格攻击的程度。《沉默的大多数》,它讲的是很多人批评中国人,说中国人老是沉默不说话,但王小波以亲身体会得出“沉默不可怕,说话才可怕”的结论,因为“有时候我们是被逼听很多话,也被逼说很多话”。什么叫被逼听很多话?他回顾小时候看大炼钢铁:“炼出的东西是一团团火红的粘在一起的锅片子,看起来是牛屎的样子。有一位手持钢钎的叔叔说,这就是钢。那一年我只有6岁,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一听到钢铁这词,我就会想到牛屎。从那些话里我还知道了一亩地可以产30万斤粮,然后我们就饿得要死。总而言之,从小我对讲出来的话就不大相信。”偏偏这些话是高音麦克风,天天在耳边响来响去。“但是照我的标准,那不叫说话,而是上着一种话语的捐税。”我们这个民族经历过太多被迫要听很多话的年代,也经历过被迫要说很多话的年代。
艺术跟色情纯粹是我们主观的区分,在现代社会,为了教育等原因我们硬生生把二者区分开来。他所谓的自由主义精神指的是:与其做一个跟所有人想法一样的,千人一面的所谓的人,倒不如做一只生活不被人设置,不被人摆布,坚持自己一套的猪。原始的自由主义在道德上主张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多种不同理想的人生境界,因此我们应该开放,让人人都有自由思考的能力,让各种各样理想的人生境界共存且彼此宽容,这种共存与包容就是自由主义的精髓。
知识分子不是为了要指出一条更正确的道路给大家,知识分子要做的就是希望大家都能够继续有思维的乐趣,都能够继续活出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自由。他当时输给莫言是由于其小说还没有写完,我觉得真是可惜。
其他:
我过去三四年读过的美国小说中,《长路》不能说是最好的,但最让我难忘。著写得非常美,用典繁多,辞藻华丽,每隔几页就迸出一些美得让人心碎的句子。
法兰岑是一个有点孤僻的人。他喜欢观察鸟,离加州他家不远处有一片很适合观察野鸟的地方,他躲在那里,用了整整九年时间写作《自由》。
我从小说中看到了最可怕的原因——人生会遇到无穷的人和无数的机遇,一些很偶然的原因会促使你迈出第一步,然后一步一步把你推向无可挽回的境遇。
父亲从来只有这一种方式来表达亲密。痛苦是会遗传的,如果人小时候没有得到父母足够的爱,不知道怎么跟父母相处,长大后也就不知道如何跟自己的子女相处
《2666》是本奇书,是21世纪第一本大师级巨著。不停跑题,加上如此丰富的细节,使我们看整本书的主要线索和人物关系时,感觉层次很立体,非常有质感。/我们读诗的时候,并非要读到什么故事,而是在享受文字的冲击力。
哈金向来服膺托尔斯泰的一个观点:一部小说应该有两道光,一道在开头,一道在结尾,两道光要往书的中间夹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