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骚律师丨我把法律咨询的牌子挂进了城中村
小王是个北漂落魄律师。半夜会去24小时超市门口蹭点免费晚餐,吃的过程中刷刷手机,也算是一天中仅有的娱乐项目了,前几天小王刷到一个奇怪的公号文章,“清华北大暑期研学团,家长花一万块带孩子游校园,只为给孩子种下名校梦”。小王看不懂,但大受震撼,原来自己读的学校这么值钱,种个梦都得一万块。小王不禁想,倘若这些家长知道清北名校生毕业后只能半夜蹲在超市祈祷免费晚餐降临,一个月挣的钱可能还没快递员多,在掏出一万块种梦钱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手疼?
北漂律师第一课是学会活着
当然,上面提到的北漂落魄律师小王就是笔者,而笔者北漂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学会活着。在北京,只有先活着,才能再继续讨论收入、讨论理想。笔者住在北京东北面的城中村的群租房中,室友有两个瓦工和一众骑手小哥。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从2022年末到2023年初的四五个月的时间里笔者没有接到一件案子,这意味着几个月的时间我在北京一分钱的收入都没有,我仍然记得今年三月初的一天早晨,被噩梦惊醒后猛然发觉眼前困局的窘境——身上已经没有一分钱了,且不说下个月的房租,一天的口粮钱怎么搞?我不知道骑手哥老杨是如何发现我的异样的,只记得他临走之前转了我15块钱,叮嘱我这些钱只能放在支付宝里用来付地铁钱,千万不能用来吃饭。中午饭去麦当劳肯德基盯着那些要吃完的人,在服务员收拾之前抢占位置吃他们剩下的东西,如此三四次就能吃饱一顿饭。努力找活找案子,晚上10点前要是能找到活,就用这些钱坐地铁再回来,找不到就别回来,等晚上10点40分找一家罗森或者711超市,他们会准时向外扔垃圾,扔的那些都是当天必须销毁的食品,其实都是好的,没过期。第一时间捡着吃,然后睡在店里,第二天继续找活。地铁钱要是都花没了,就再找你杨哥。
说完,老杨又扔给了我一根红塔山,沉默了一会又把烟收了回去,说了句兄弟忘了你不抽烟,还是不给你了别浪费了。要是实在难受,就用哥转你的钱买瓶可乐吧。随即老杨戴上骑手专属小黄头盔扬长而去。
这也就是开头小王会去24小时超市门口蹲点的原因,别的不说,超市晚上10点40扔的饭团是真好吃。我靠着骑手哥老杨教的方法熬过了最难的一段岁月,期间接了不少案子,赚了一两千,交了房租,交了话费,算是顺利走完了律师生涯的第一年。这一年笔者从快递哥老杨那里学到的生存技巧,比真正的律师辩护技术有用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也终于明白,在现今这样的大环境下,北漂律师的第一课是活着,学会活着,才能再谈理想。
我把法律咨询的牌子挂进了城中村
在最困难的时候给笔者地铁钱,教会笔者去肯德基、24小时超市蹭饭的骑手哥老杨遇上事了。和我同住的骑手小哥们,包括老杨,送外卖用的电动车都不是自己的,而是向站点租的——实际上是站点帮他们申请网贷,然后用网贷买车,车钱从每个月的工资里扣。而申请网贷这一点快递小哥们实际是不知道的,以为是站点租给他们的车。
5月中旬的一天,老杨送餐途中发生了剐蹭,交警判定老杨全责。老杨就给站点打电话问赔偿问题,站点最终给的回复是:对方车损钱和电动车的损伤钱由站点出,但因为是老杨全责,老杨每个月得多给站点350块钱作为补偿,持续12个月。老杨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又想起同住的我是个刑辩律师,就干脆把情况和笔者说了一通。后续笔者也帮老杨和其他一众骑手争取到了自己的利益,再后来,笔者就在城中村里火了起来。随着咨询的人数越来越多,笔者就干脆在自己的小屋前挂上了“法律咨询”的彩灯,帮忙处理村里北漂一族的法律困惑。当然,笔者并没因此赚到钱,因为绝大部分的咨询都是免费的,毕竟但凡有点小钱,谁还会住在这里呢?正是这些掏不出钱的人,才需要法律咨询,解决法律问题。
众骑手:你这拍起来把城中村拍成了红灯区
理想是个啥?为天下主持正义!
前两周我照例晚上回去,点开“法律咨询”的小彩灯。但凡村里的北漂一族咨询,绝对免费,分文不收。老杨笑着说,你自己都穷成这B样了,害搁这免费帮别人呢?说完我们俩都哈哈大笑。老杨又习惯性的甩给了我一根红塔山,随后,当然,他又收了回去。毕竟都是穷人,能省的地方都得省。
就在老杨走后我接待了一个同村住的托尼小哥,和他解释完合同相对性的问题后,小哥问我看没看过一部美剧,叫风骚律师,强烈推荐我看一下这部剧。他说:你简直和风骚律师男主一个样。
一不一样倒还不说,我记得有一位作家说过这样一句话,“在中国,任何超脱飞扬的理想都会砰然坠地的,现实的引力太沉重了。”是吗?可能是吧,但还是有一批人,理想一次次怦然坠地,还要一次次继续努力,撞个头破血流。就像后来,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把法律咨询的牌子挂进城中村?我会说——为天下主持正义,成就不世功。
关于作者
皮村村头儿王律师,清华过气老学长,社会底层北漂律师,研究领域为区块链金融、虚拟货币、AIGC相关法律问题。主要从事数据犯罪、计算机犯罪等刑事辩护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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