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舞蹈课中因女性表达而痛苦的TA,如今越来越接纳自身不同的两面|Transtory
受访人虎子(图片中心着黑衣者)第一次在Battle上跳最爱的House(图片由本人提供)
文|Levin
(本文根据受访人虎子的经历而写作)
虎子是一个非二元性别、指派性别为女性、热爱舞蹈的人。
TA在小学六年级时发现自己喜欢女生,但是不知道那就是爱情,只是觉得自己和她是很好的朋友。
初中,虎子无意间在网络上发现了「同性恋」这个名词。同一时期,TA对一位同学产生了浪漫的感觉,于是便误以为自己就是Les。
那是初一时第一次参加校运会,这个女生蓄着长发,很可爱很漂亮,跑步也很快。
当时虎子报名了100米和200米的项目,她也想跑这两项,但是100米的名额用完了。于是,她跑来问虎子能不能把名额让给她,而虎子欣然同意了。
有缘的是,后来的4×100米接力比赛中。虎子和那女孩正好都在4人队伍中,虎子跑第二棒,女孩跑第三棒。那段时间,两人常常因为比赛一起练习。
校运会结束了,虎子的班夺得大满贯,虎子的200米拿了第一,那女孩拿了第二还是第三,再之后的接力赛也拿了冠军。
两人和同学一起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之后虎子就喜欢上了她,总想和她黏在一起;但是她身边有很多男生追,所以虎子又得保持一些距离,不想插进复杂关系中。
两人的家离得不远,是同一个方向(她比虎子再多坐一站车),所以有段时间TA们就一起回家,体育课上一起打羽毛球,春秋游也会一起玩。
「虎子你好可爱啊,要是你是男生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那段时间,女孩的嘴中常常冒出这句话。
可能因为自己一直是个「假小子」的样子,所以在虎子发现自己可能喜欢女生后,便很自然地对号入座说自己是「T」,还加入了一些专属于Les的QQ群和百度贴吧。
当时虎子和最好的朋友每周都出去打电玩,而知道虎子可能喜欢女生后,所有人都很支持,仿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仅如此,朋友们还会夸虎子帅气,让TA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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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时,虎子表白了。
虎子请了她的一个好朋友陪着自己去,结果那女孩被虎子吓哭了。
朋友追着哭哭啼啼的表白对象而去,现在回忆起来,竟让虎子感到有一点搞笑。
被拒绝后,虎子就没再想这件事。
没多久,一位学姐刚好跟TA表白。恰好学姐也是虎子喜欢的气质,很漂亮又很帅,很中性的那种,于是虎子就和她在一起了。
结果这个时候,虎子才从朋友那边听来,初一喜欢的女生发现TA们在一起之后很难过,因为发现自己其实也喜欢虎子。
到初三,两人又恢复单身了,再次一起回家。这一年,两人很接近甚至超越了谈恋爱的状态——TA们从来没说过在一起,但是会跟对方说「我爱你」。
两人互相鼓励,一起努力中考,之后考上了同一所高中,直到现在两人还是很好的朋友。
上高中以后,虎子在准备「中国大智汇」比赛项目时查阅了《性学入门》,之后发现自己可能不只是同性恋,而可能是更细分的性别。
这一项目本是意图调查「高中学生对于性少数的看法」,却没想到令虎子发现了更真实的自我。
高中至大学探索的这几年,对虎子来说并不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毕竟学业并不轻松,虎子没有太多时间审视自己。
后来虎子前往美国求学,宽松的大学环境让TA遇到了很多跨性别的同学——自己所在的楼层里,便有一名跨性别男生。
大三那年,虎子找了一份校园兼职。每位员工在刚入职时都要选择自己的性别代词。
虎子看见上司胸前的牌子上写着they/them,而自己当时的牌子则是she/her和they/them。
上司好奇地问虎子,为什么两个一起用?虎子答复道,自己已经在怀疑自己的性别了,但是没有很确定,就觉得有个she/her对别人来说方便一点。
那时虎子也不是特别介意别人称呼自己为女性,所以女性代词和中性代词同时出现在了TA的胸前。
Photo by Alexander Grey on Unsplash
深入沟通后,虎子惊讶地发现上司正是已婚的非二元性别者。上司的妻子通过人工授精的方式生育,为温馨的家庭增添了一位小小的成员。
孩子出生后,虎子的上司就离职,搬家去了康奈尔大学所在的小镇,TA妻子工作的医院附近。
上司的出现,令虎子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的人称代词。TA开始逐渐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而非考虑别人的便利。
与此同时,一个和自己很相似的人走进了婚姻,并拥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一活生生的例子,让虎子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想通后,虎子正式确认自己是非二元性别,将自己的人称改为中性代词。
但确认自己是非二元性别,仅仅是旅程的起点,而非终点。
探索性别表达对于虎子来说,其实是比较苦恼的一件事。
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从小到大如「假小子」一般短发、声音中性的虎子,发现了自己对于女性气质的尴尬一面。
例如,漂亮的裙子,还有来自美国酷儿群体的Ballroom舞蹈文化Vogue Fem所使用的好听的House派系音乐,虎子很喜欢,却不敢去尝试,因为发现它们在大众心中都是刻板的女性化表达。
虎子感到自己真心喜欢这些事物,但周围人们对虎子女性化的调侃,常常令TA感到刺耳。
虎子日常选择假小子的状态,仅仅是这让TA感觉很舒服,隐约觉得镜子中赤膊的自己「很帅」;但这并不代表非二元性别的虎子,仅仅只有「假小子」的那一面。
所以在某个层面上,疫情反而帮了虎子的忙?疫情期间,虎子顺理成章地留起了长发,同时不必担心同学嘲笑自己,毕竟「学校附近没有理发店开业」是个很好的借口。
而且身边也并不都是令虎子尴尬的声音,至少前女友就认为虎子长头发挺好看,中性的气质很棒。
可惜哪怕有了前女友的无条件支持,在舞蹈和日常服装方面,虎子依然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女性气质。
虎子在纽约的Battle玩(图片由本人提供)
虎子最大的一次挣扎,是在某一节Waacking(甩手舞)课上。这是另一种从美国酷儿群体中发展起来的舞蹈文化,使用Disco音乐。
课上,老师让大家各自即兴舞蹈。虎子当时是第一次上Waacking课,只想着尝试一下,但是没想到舞还没学热,就被叫去即兴表演。
恰好这位老师比较严格,每一位同学跳舞的时候,都会很认真地看着。
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强行做一个刻板印象中「女性化」的表达,令虎子感到很不适应。
TA也不知道是因为「强迫」这一行为,还是针对那一「女性化」的舞姿(也可能两者均有之?),总之,虎子当时整个人呆若木鸡,如提线木偶般跳完了甩手舞。
之后,虎子便冲出教室,去厕所痛哭了一顿,又害怕又尴尬又难过。
所幸,学习舞蹈的过程中也不只有坏事发生。大学里,虎子所在的街舞团常在编舞中使用胯这个身体部位。
起初,由于担心朋友调侃,虎子并不敢尝试刻板印象中女性化的动作;后来,一位非洲裔直男朋友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他对于「女性化」的扭胯毫无成见,拥抱温柔男性气质的同时自然地做自己。
「直男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行?」这一想法令虎子开始释然。抛弃了性别的桎梏后,虎子得以更加自由。
去年,虎子新开始学习House舞。这个舞种强调胯部动作,它是House这个舞种身体律动和感觉的来源。
House舞种有个非常重要的身体感觉叫「Jack」,这便是由胯带动的,身体有节奏地前后摇摆。
通过跳House,通过舞蹈的探索,虎子对自己的胯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
在那之前,虎子困在大众赋予胯的关于「性」与「性别」的意味当中,噤若寒蝉,生怕提起。
现在虎子反而觉得,胯不必每时每刻都被性化、性别化,胯可以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律动,可以连接上下半身,可以分离出来把玩,还可以表达情绪。
虎子的大学舞团合影(图片由本人提供)
未来,虎子短期内的想法是升学和琢磨职业目标,同时考虑未来生活的地点,而最终的目的还是期望幸福快乐、有尊严地生活。
虎子期待自己的职业本身也是能助人的,能够为社会做一些给人们带来幸福的好事。
最后,虎子认为跨儿和非二元的伙伴们处在一个多元的群体中。
每位跨儿都有自己的经历和期望。性别只是我们身份的一部分,我们每个人都比这个标签立体得多,丰富得多,都有自己完整的快乐,完整的悲伤。
学业和事业,占据着我们生命中更大的精力,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被当作完整的人看到。
虎子期望,TA的故事能让社群伙伴们看到更多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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