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出柜时，妈妈嫌我告诉她太晚了｜Transtory

受访人竹子。图片由本人提供

文｜Levin

（本文根据受访人竹子的经历而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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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时候，竹子发现自己比较特殊。

那时候，班里同学基本上都是男男女女的聚堆。

男生比较好动，打篮球、课间嬉戏，仿佛精力永远不会耗尽一般；女生则普遍比较文静，下课后大多聚在一起聊天。

竹子发现自己处于两个性别的交界处：因为身高优势，男生们打篮球时，她参与进去也并不会受到排斥；而女生们爱聊烘焙、八卦、漫画，这些也是她擅长的话题。

但这却让竹子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男生欢迎她加入他们，但竹子认为自己并非男性。

她希望能像关系好的女同学一样穿内衣、来月经，女生对竹子也十分友善，但流言蜚语和大人压力，令她也不敢和女生走得太近。

犹如被悬空架在了两个支点中间，脚不沾地，迷茫令竹子探索着成为女性的可能。

但后来随着男性性征进一步发育，个子逐渐变高，声音逐渐低沉，竹子开始确认被指派为男性的事实。

跨儿这个概念是竹子高中的时候从贴吧上看见的。抱着对「TS」「药娘」等词汇的好奇，竹子逐渐了解到什么是跨性别，但是那个时候，竹子并没有那么多精力考虑这些。

由于中学学业的繁重，竹子每天必须七点起床。她白天困得不行，节节课睡觉，晚上则强顶着困意，在自习结束后11点半到家。

回家后，竹子还未坐下喝几杯水就要上床睡觉，也并没有探索性取向的时间。

Photo by Aaron Burden on Unsplash

上大学后，因为有了自己能支配的钱和充裕的时间，也发现更多的诸如同学、贴吧等渠道，竹子开始发现很多人也有自己这种想法。

原来，自己并不是不正常的少数怪物，竹子逐渐接受了自己的性别身份。

大二寒假，竹子在学校社团活动中认识了不少人，里面一位和她关系很好的同学也是跨性别女性。于是竹子在过年回家后，就先把她的事跟妈妈说。

或许因为竹子母亲的医学背景，对这种事物的接受能力较强，母亲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对。

接下来，在跟妈妈说了很多相关知识，打了预防针之后，竹子在一天晚上出柜了。

这是竹子印象最深刻的一天。

从小到大，竹子父母的期望和性别这方面没有关系，并没有让竹子传宗接代的打算——父母希望孩子过得开心，过得快乐，身体健康就好。

当时竹子爸爸还没有回家，竹子妈妈一个人听后，伤心地痛哭起来。

不为别的，她只是伤心自己的孩子从初中开始忍耐，直到大学才跟她坦白，好像不信任她一般。

竹子安慰她很久。母女平静下来后，打算等父亲回来后，问问作为医生的他的意见。

竹子爸爸在了解前因后果后，同样很平静，只是表明自己同样不能断然下定论，需要去对口医生那边再咨询意见。

父母都不对竹子抱有成见，只是疑惑竹子的这个身份，以后身份证该怎么处理，会不会被别人觉得是怪人，还有竹子这么高，究竟能不能顺利被身边人当成女孩子。

竹子知道自己的故事算是少见里的少见，或许并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竹子见过更多结局不太美好的故事，她们受到家庭、社会的种种阻碍。

竹子认为自己也只是说出一种可能性，如果家庭和睦、父母开明，或许在做足准备后早日坦白，会比隐瞒更好。

她不想再看见明明处在痛苦之中，却瞻前顾后，迟迟没把真实想法向家里透露的事情发生。

Photo by Alexander Grey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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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挺遗憾的。由于疫情原因，竹子四年大学时光里有两年在家。

在校期间，她正常地和大家一起上课、考试，参加社团活动，上过几次社团晚会，与性别关系不大。

有趣的是，那时候竹子性格和脖子以上的部分比较女性化，而那一届社长团里除了竹子以外有一名男性和三名女性，于是大家就会调侃说，这届社长只有一个男的。

或许是由于竹子性格和长相比较偏向女性，而被指派性别是男性，性格也自来熟，因此竹子就在男社员里比较有亲和力。

大学期间，竹子认识了前任和现在的恋人。

大二上学期，那个时候前任作为剧本编剧，带了一台漫社晚会的舞台剧，和作为副社长的竹子产生了交集。

在群内聊天的过程中，他们就互相用类似对暗号的方式确认了对方也是跨性别。

身份相似，外加上排练过程中有所互动，两人越走越近，再加上那个时候对方患有抑郁症，没有人倾诉，就会来找竹子，两个人便逐渐产生了感情。

再然后，疫情来袭，大家都没办法返校，这段关系变成了一个学期的网恋。

最后，还是因为抑郁症，竹子认为自己没办法给其那么多心理上的支持，就和平分手了；但现在，两人还是作为朋友关系偶尔一起玩。

Photo by Jiroe (Matia Rengel) on Unsplash

竹子现在的恋人，是大三上学期去回龙观医院就诊时遇见的，由于一件过于巧合的事。

那次就诊竹子是穿着水手服去的，但是因为身材比较高大，外加声音也低沉，所以在外人看来，竹子还是挺吸引人眼球的。

那个时候竹子做完脑电图，下一个是她。

竹子刚刚离开医院，便在漫社群里看见有人说了一句「（在）医院碰见了水手服猛男」。竹子一看，这不就是自己吗？

说起来，自己出门被门槛绊了一下，叫出声时，确实感觉有目光聚焦向自己。于是，竹子就私聊上去，一来一往，不时相约校园散步，二人就认识了。

现在，竹子开始了自己计算机行业的工作。

在互联网公司，大家其实没有那么在乎同事穿的是什么，长成什么样——只要能把本职工作做好，大家都无所谓。

当然，哪怕出柜成功后，衣柜里多出了不少裙子和女款衬衫，竹子也没有穿特别女性化的衣服去公司，在工作日还是以一种中性偏男性的装束示人。

关于那些女性刻板印象，竹子并不想将自己代入其中。

所以非工作日的穿着竹子也是看心情来，没有非得穿裙子、系蝴蝶结之类的限制。她认为偏中性一点也挺好的，重点应该是好看，而不是单纯的女性。

由于身边的人对跨儿的接受程度很高，竹子在改变外观后，并没有怎么收到负反馈。

还有的一些主要是在妈妈这边，集中于「不好看」，比如头发处在不长不短的尴尬期时，或者买到货不对板的衣服的时候。

曾经因为不知道家里会是什么态度，竹子认为自己应该不会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现在，竹子获得了身边人和家里的支持，比起最初迷茫的自己，她应该是更自信了。

竹子（图左）和现任伴侣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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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在性别方面，竹子没有计划做性别重置手术，因为考虑到金钱、时间和身份证之类的，会很麻烦；但是她可能会找个机会做声带手术。

至于别的，竹子觉得现在的样子已经很理想了。

至少五年内，竹子的计划还是在大城市打拼几年，实在拼不动了或者被优化了的话，她就回小城市或者中型城市找份没那么拼的工作，买个中等大小的房子，保持日常中等水平的开销。

其实理想的生活的话，大概所有人理想的都差不多吧。

希望能和爱的人在一起，做喜欢做的工作，贡献自己的价值……在过好自己的日子之外，有余力再让世界变得更好。

竹子感觉跨性别社群伙伴们的经历都很丰富，有很多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故事，过着相似但更多不同的人生。

竹子最希望通过自己故事传达的一个观念，还是在追求性别上偏向某一方的同时，不要忘了还有健康和美更加重要。

性别问题不是人生的全部，但是为性别问题发出自己的声音，也绝不是没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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