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空巢孤寡人，晚景凄凉有谁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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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

前阵子，吴戈参加了一项主题为“关爱农村空巢、孤寡老人”的志愿活动，感触颇深。所走访的几户人家，大都单门独院，孤身一人留守家园，那凄凉的处境，难以言表。面对这些风烛残年的老人，我无法想象：当他们油尽灯灭，迈入生命的最后一程，有谁，会来到他们跟前，送上温暖的临终关怀？

“你们都活得好好的，让我一个人去死，我害怕……”借用刘亮程散文里的一句话，来讲述农村空巢老人的凄凉晚景，再贴切也没有了。

曾几何时，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如父辈厚实的肩膀，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梦——世代同堂的庄户人家，守着一亩三分地，以及祖上留下的几间古屋，鸡犬之声相闻，无不洋溢着浓浓的乡土气息——悠闲散淡的日子，倒也其乐融融。

就那样熬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突然间，改革开放的大门“吱”的一声给推开了，外面精彩的世界，如梦如幻，吸引着村里的年轻人——他们不再满足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模式，也顾不上“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纷纷离开厮守了大半辈子的家园，结伴进城，寻求新的生活……

一、荒芜的农村

伴随城镇化脚步越来越快，靠着农村传统的小农经济，再也无法养活全家，最后一批坚守阵地的农民，不得不舍家弃田，拖儿带女的挤上进城务工的末班车……

紧接着，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的老者，也闲不住了，设法儿进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苦力活；横竖，不管干什么都比在土里刨食强——且不说六十好几，年过古稀还在工地上打拼的也不在少数。

经过数年的拼搏，进城务工的主力军有了些许积蓄，再举全家之力，在城里购房置业后，农村的老宅，渐渐的便荒废了——曾经风光无限的村庄，一时间冷清下来，成了名符其实的空心村。

村里，再也没了往日的喧嚣。留守乡村的老人，顾着各自的院落，整个村庄死寂死寂的，了无生机。

查阅相关资料，我们得知：1990年前后，中国拥有377万个自然村，截止到2017年底，仅剩下245万个——短短27年间，中国大地上锐减了132万个自然村！

人去楼空，宅院深锁；多少房屋，成了空壳！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样。

二、农村空巢老人知多少？

所谓空巢，本意是指小鸟离开后的巢穴；现实生活中，“空巢”一词，乃形容那些没有子嗣、或儿女不在身边，独自饮食起居的老年人。

据全国老龄办统计数据显示，我国已进入中老龄化快速发展时期，目前有老龄人口1.69亿，空巢和独居老人近1亿。

而农村人口，更是从1995年的8.6亿，骤降到2018年的5.6亿，足足减少了3亿（相当于美国人口总数）；留守农村的空巢老人超过4000万，失独孤老100万……这一连串冰冷的数字，揭示着传统的乡土中国，已然成为历史；更为严峻的是，多少农村孤寡老人，当他们的生命进入倒计时，还将忍受寂寞、凄凉的暮年，在孤独无助的慢慢长夜中终老……

毫无悬念，农村空巢老人，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三、空巢老人的悲凉晚景

儿女不在身边，风烛残年的老人生活多有不便，精神上的空虚更是让他们的身心备受折磨；多数的农村老人，进入晚年后，除了默默承受无聊透顶的日子，还得肩负沉重的家务，替远在异乡的儿女照顾孙辈。

特别是，人到了一定的年龄，身体的各项器官开始衰退，各种疾病纷至沓来，自此，再也由不得老人们逞强，只得放下劳碌的双手，盘算起自己的晚年。

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国，本是一个提倡孝道、敬老爱幼的国度；可残酷的现实，使得坚守乡村的老人，不敢奢望儿孙的孝敬，一切都得靠自己操劳，直到闭眼。

即便是今天，农村独居老人的生活，通常也只是停留在吃饱穿暖的基础上，要说养老，说白了仅仅是苟且偷生，生命的最后时候，都将在孤独中悄无声息的逝去；尤其是农村孤寡老人，原本收入微薄，加之养老送终的传统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无病无灾自然死亡还好，万一患个慢性绝症什么的，往往床前无人陪伴，加之了无着落的治疗费用，那不忍直视的晚景，何止是凄凉？

四、老难善终，各种死法

近年来，“孤独死”的悲剧频频见诸报端，已成为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

几乎可以断言，老无所依，是绝大部份农村老人的最终归宿；老难善终的结局，当然也不会只是个案——它不单牵涉到生存与死亡，更是社会和制度保障的政治课题。

关于农村空巢老人的不同死法，归纳起来，大致有意外死、疾病死、自杀死、他杀死，最让人称道的，是无疾而终，那简直算得上前世积了阴德，得道成仙了。

下面，是吴戈亲耳所闻的几个故事；为了便于讲述，我采用第一人称的写法，把他们呈现在你的面前——

1——

许多农村老人，患了病，就是因为没钱治，拖死的。

我爷爷85岁那年，得的是胃癌，哪里敢告诉他啊，家里没那闲钱，根本不敢去医院，只得眼巴巴瞅着他死，怕落个人财两空……最后，肚子疼了一天，直冒冷汗，痛死的。

还好临死前，爸妈都从外地赶回老家，见到爷爷最后一面；可怜的是，爷爷去世前，还喝了一肚子中药，尸体僵硬后，药水从他嘴里流出来，那叫一个惨。

2——

我爸本是个挺开朗的人，可他的死，却让做晚辈的脸上无光，丢死先人了。

我爸是喝农药死的。临死前头一天，我爸还和村里人开玩笑，说是，他万一有个小病小灾，就自我了断，不给儿孙们添麻烦——结果，他就得了个流感，多大的事呀，他以为什么绝症，当场买了瓶农药，和着烈酒喝了个精光。

喝药前，我爸还给我打电话，劝都劝不住……要说，他养的几个儿女，多半是有些身份的人，可他临走时这么一折腾，害得大家颜面扫地，唉，别提了，羞死人了。

3——

我母亲80岁那年，患了老年痴呆症，还好，我爸身体挺硬朗，照顾她没多大问题。

到了晚期，母亲除了我爸以及那个从小玩到老的闺蜜，谁也不认识了。

有一次，母亲不慎摔倒，我请了两天假，赶回去看望她老人家。找遍几间屋子，却不见人。老爸说，不对，刚才还在呀，跑哪了？后来，我在屋后的半山坳，看到佝偻着腰的母亲，正在拾柴呢。我上前大喊一声，母亲愣愣的望着我，突然咧嘴一笑：“兄弟，你回来了？”听得我眼泪哗一下滚下来。

或许是第六感吧，老爸感觉到母亲不行了，赶紧给我们报信。可是，等我们从不同的省份赶回老家，却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眼，成了永生的遗憾。

母亲走了，业已90高龄的老爸，成了真正的孤老头子……

4——

我奶奶86岁，一直住在老家的土堡里，过着她并不幸福的晚年生活。

奶奶住的土堡，已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当年，生产队时住过20几户人家，要多热闹有多热闹，现如今，就我奶奶一人，你可以想象一下，到了夜晚有多恐怖。

奶奶生了9个儿子，膝下晚辈几十号人，逢年过节时，一大家族从不同的城市聚拢来，那欢快的场面，是奶奶最享受的；可平时，没一个在她身边，奶奶成了孤老太婆，可奶奶无所谓，反正都是她的血亲，在哪都无所谓。

奶奶的身体其实蛮好，可她隔三差五的，就给我爸打电话，念叨着自己“怕是不行了”，等我爸赶回家一看，却又挺好的——其实，她只是寂寞难耐，想见一下儿子。

我爸说过多少次，要把奶奶接来城里住，可她死活不肯，她说，死也要死在土堡里，她不想做孤魂野鬼。

我爸说，等他退休了，就回老家去孝敬他妈，陪老人家走上最后一程。

5——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对失独的夫妇。

这对年过古稀的老叟，在自家屋里，结束了自己可悲可叹的一生。

他们本来有个女儿，一场惨烈的车祸，牵连了几个家庭，害得他们成了无数个失独老人中的一员。

当他们觉得生无可恋，便无奈的放下了，相约着，就在自家结束自己的生命：紧闭门窗，边烧碳边喝酒，原本体弱多病的老人，就那样，最后的晚餐过后，迷糊迷糊的去了天国，和他们的爱女，在另一个世界相聚。

这对夫妇，生前留下足够的费用，让近亲替他们料理了后事。

6——

我妈是个佛教徒，虔诚得没法儿说。晚辈孝敬她的零花钱，她死活不舍得花，都变着花样，捐到附近的庙里。

我们几个姐妹，都在外地开服装店，老妈一个人在家，守着挺大的一个院落。

老妈患的是高血压。那天早上，隔壁阿婆想约老妈去念佛，结果喊了半天没答应，进屋才发现，老妈早已断了气，身体都凉了。老妈走得很安详，算是烧了高香，成佛了。

7——

最后这个故事，是吴戈年过花甲的堂哥讲的。

我和堂哥同在一座祖屋里度过了十几个春秋。那个自然村，当年约有30余户人家，近200号常住人口；而如今，包括堂哥在内，就8个孤寡老人，守着偌大的一个村庄。

“屋子全是空的。关门闭户的房间，没人气，塌的快。”堂哥唉叹着说，“唉，这些个孤老头子，真不知怎么死了，孩子们都在外地，长年累月的难得回一趟家，留在老家的，都一大把年纪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咋整呢？”

堂哥说，“去年夏天，那个热，瓦屋下谁受得了呀？后山的杨二婶，单门独户的，孩子们刚回来替他操办完80大寿，然后各自回城。此后的大半个月，杨二婶再没露面，他儿子打她电话，死活打不通。后来，等儿子从外省回来，还没进屋，就闻到了恶臭味——唉，估计是热死的？摔死的？饿死的？鬼晓得啊，都不知死多少天了！”

堂哥顿了顿，接着说：“子女都在外地，离的那么远，我真不敢想象，自己活到那一天，会是什么样子？这事，我想过不知多少回了。晚上睡不着，我就想，我得寻思个法子，趁早了断自己……”

听堂哥对晚年如此悲观，我赶紧劝慰，“好好的，你别瞎想！”

堂哥长长的吸一口烟，怅望着天花板，哀哀的说，“那一天，迟早要来的。不敢想，真不敢想……”

五、关于养老的闲话

农村“空巢、孤寡”老人数量骤增，除了人口老龄化加剧的因素，更主要的原因，无法回避社会养老保障体制的不完善；诚然，独居老人这个庞大的特殊群体，为社会出了不少难题；可同时，他们的生存状况，特别是孤寡老人临终前孤独无助的悲凉处境，令人堪忧。

关于养老的话题，社会各界都有过积极的探索，结合我国的基本国情，并参照现阶段经济水平，尝试过各种各样的养老模式，按场所可分为老年公寓、养老院、居家；按方式可分为育儿养老、以房养老、理财养老，退休金养老、闺蜜联欢养老、家族式捆绑养老，等等等等……

我以为，最值得提倡的，应是参照发达国家的养老体系，政府统揽，建立一系列服务机制，实行有保障的免费养老制度，让农村人和城里人一样，活得有尊严，能够体面的安享晚年。

希望全社会伸出援手，都来关爱农村空巢、孤寡老人，尽早实现“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为、老有所乐”的老年社会目标，共建幸福美满的和谐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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