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年的苏格兰女性艺术史:爱丁堡的困境与超越
源自:澎湃新闻
“不存在所谓的女性艺术家。 艺术家只有两种——坏的和好的。”
近日,苏格兰爱丁堡鸽舍美术馆(Dovecot Studios)与弗莱明收藏(Fleming Collection,拥有最优秀的苏格兰艺术私人收藏)合作推出展览“苏格兰女性艺术家:250年来观念挑战的历程”,以塑造当代场景的女性艺术家作品,对这些观点展开探讨。
展览展示了苏格兰诸多“第一”——凯瑟琳·里德(Catherine Read,1723-1778)第一个受过正规培训的苏格兰女性艺术家;“格拉斯哥女孩”(The Glasgow Girls,1890-1930)是苏格兰第一代在艺术领域受过专业培训的女性……
多年前,一位德高望重的女士曾回忆她小时候看菲比·特拉奎尔(Phoebe Traquair,1852—1936年,苏格兰首批获得专业认可的女性艺术家之一,对艺术和手工艺运动做出了广泛贡献)在曼斯菲尔德广场教堂的脚手架上创作壁画。特拉奎尔一边创作、一边惦记着要处理丈夫的衬衫领子。特拉奎尔的针线活令人称奇,她的手工艺作品也是如此。
展览中,一件特拉奎尔刺绣作品的图纸和她给五岁女儿制作的精美微缩模型表现了她的多才多艺。不可忽视的是,特拉奎尔是一位艺术家,也是一位母亲,丈夫衬衫的故事确实说明了家庭给女性艺术家(甚至是最成功的艺术家)带来的困境。
虽然,早在1938年埃塞尔·沃克 (Ethel Walker) 就宣称,“不存在所谓的女性艺术家。 艺术家只有两种——坏的和好的。”
但这场展览更广泛的观点似乎是,女性艺术家特有的故事仍然需要被讲述。展览以六个部分再次审视了塑造女性艺术身份和观点的复杂力量。
徘徊在多重身份中的女艺术家
上世纪前几十年最杰出的艺术家之一,多萝西·约翰斯通(Dorothy Johnstone)在1924年结婚后,不得不放弃爱丁堡艺术学院的教职。没有了与专业社群的联系,她的灵感逐渐消失。她的朋友塞西尔·沃尔顿(Cecile Walton)的职业生涯也有类似的遭遇,沃尔顿的事业在她短暂的婚姻中彻底崩溃。
尽管如此,在1918年的幸福时光中,约翰斯通描绘的塞西尔穿着条纹裤袜、躺在草垛上的画像,是展览的亮点作品之一。塞西尔自己的艺术则通过一幅自画像来展示——画中小憩的她,因为小儿子为她梳头而被吵醒。女性在婚姻、家庭生活和养育子女方面的传统角色意味着女性的艺术实践往往集中在家庭环境上。
但此次展览并没有限制艺术视野,而是展示了如何将这些环境转化为灵感的源泉。梅布尔·普赖德(Mabel Pryde,1871-1918)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也是一位成功艺术家的妻子,她经常以自己的孩子为模特,创作出优雅的戏剧性作品。在1910年的一幅画中,她以闪烁的杂技服装为女儿绘制了全身像。通过这些关于母性亲近感的精致形象,她们明确地宣称自己同时是艺术家和母亲。
然而,安妮·雷德帕斯(Anne Redpath,1895-1965)是约翰斯通还在爱丁堡艺术学院任教时的学生,她虽然也曾将自己的艺术搁置、专注于家庭,但后来还是成为苏格兰艺术界的代表之一。
1934年,从法国回到她位于苏格兰边境故乡,将法国色彩学的经验带到了霍伊克(Hawick)冬日风光的优雅形式和色调中。展览中,一幅早期风景画和20世纪40年代的典型作品《橙色椅子的静物》代表了她将日常生活环境转变为带有苏格兰色彩传统的后印象派作品。到了当代,卡罗琳·沃克(Caroline Walker,1982年生)将女性家庭生活提升为一个值得描绘的主题。
正如作品风格的变化一样,事物也在变化,尽管是缓慢的。雷德帕斯是第一位当选皇家苏格兰学院院士的女性画家。伊丽莎白·布莱卡德(Elizabeth Blackadder)和丈夫约翰·休斯顿(John Houston)在雷德帕斯的公寓楼下住了七年。当目光从雷德帕斯的橙色椅子转移到布莱卡德的《红桌上的花》时,可以感受到这两位女性分享了一种感性。
在雷德帕斯之前,当选皇家苏格兰学院院士的女性只有雕塑家菲利斯·鲍恩(Phyllis Bone),展览以鲍恩两尊典型的动物青铜雕塑代表她的风格。同样涉及动物主题的同时代艺术家阿格尼丝·米勒·帕克(Agnes Miller Parker,1895-1980)的《未开化的猫》,画中描绘了一只后立体派风格的黑猫,将马蹄莲和维纳斯雕像推翻,爪子下有一张一英镑钞票。这是1930年,妇女终于获得了投票权。
女性艺术的重新发现
这些女性是先驱者,但她们的前辈可以追溯到18世纪的凯瑟琳·里德(Catherine Read)。她于1723年出生在邓迪(Dundee)附近,如果她的家人没有在库洛登战役后逃离苏格兰前往法国,她可能根本不会接受艺术教育,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苏格兰身份被遗忘。在巴黎,里德跟随粉彩肖像画家莫里斯·昆汀·德·拉图尔学习,她的肖像画非常受欢迎,后来被制成各种印刷版画。
一个世纪后出生的杰米玛·布莱克本(Jemima Blackburn,1823-1909)是维多利亚时代英国最受欢迎的插画家之一,她笔下奇特的海鸟,若不是被艺评家约翰·拉斯金(John Ruskin)自以为是的评论打击、劝退参展,可能早在公众中引起反响。
贝西·麦克尼科尔(Bessie MacNicol,1869-1904)是“格拉斯哥女孩”小组成员,也是新一代女性艺术家的旗手。但“格拉斯哥女孩”作为19世纪80年代起从格拉斯哥艺术学院涌现出来的一批国际公认的女性艺术家和设计师也曾被淡忘,直到大约100年后才被“重新发现”。
如今,当年的“格拉斯哥女孩”弗朗西斯·麦克唐纳、安妮·弗兰奇、杰西·纽伯里、贝西·麦克尼科尔等人的作品聚集一堂,没有这些“女孩”,任何关于苏格兰艺术展览都是不完整的。展览中,麦克尼科尔为朋友、柯库布里著名艺术家爱德华·阿特金森·霍内尔(EA Hornel)所绘肖像是其代表作。 她是那个时代最有前途的天才艺术家之一,但不幸因难产去世。 琼·厄德利(Joan Eardley,1921-1963)完全避开了家庭生活,但在1963年因乳腺癌去世了。
1959年的深冬,琼·厄德利在阿伯丁附近写生汹涌的大海。白色和金色的海浪在黑云压过的天空下翻滚,冲击着她站立的黑色岩石。厄德利冒着暴风雨,描绘着这幅壮丽的自然景象;同一片大海再次出现在威廉米娜·巴恩斯-格雷厄姆(Wilhelmina Barns-Graham,1912-2004)于1947年创作的《蓝色工作室》中,格雷厄姆描绘了康沃尔海岸,海浪在窗外升起,将光芒投射到室内所有物体上,包括这幅画上。
米莉·弗鲁德(Millie Frood,1900–1988)创作的一幅明显现代主义的画作,体现了“新苏格兰集团”(New Scottish Group)中女性画家的风格,这是一个成立于战时、由格拉斯哥艺术家组成的松散团体,他们在1942年至1956年间举办多场展览,帮助开启了格拉斯哥一代艺术家的职业生涯,并成为该城市“黄金时代”文化的一部分。
在20世纪40年代,格拉斯哥还有犹太艺术家约瑟夫·赫尔曼(Josef Herman)和扬克尔·阿德勒(Jankel Adler),他们带来了欧洲现代主义艺术之风和左翼观点,为厄德利、贝特·洛(Bet Low)等艺术家提供了许多灵感。
从展览中的70多件作品可以明显感受到:在艺术门类上,被归类为“装饰艺术”的作品如今越来越被接受,与“美术”一起受到追捧,展览将挂毯也纳入艺术故事的组成部分。
在时间上,通过维多利亚·克罗(Victoria Crowe,1945年生)冷峻而寒冷的风景,瑞秋·麦克林(Rachel Maclean,1987年生)的后朋克幻想以及艾莉森·瓦特(Alison Watt,1965年生)美丽而陌生的自画像,使该展览和收藏序列跟上了艺术的潮流。
将过去和现在的作品并置展出是展览的主要特点之一。它强调了与苏格兰有关的女性创造力的悠久传统——这一传统与当下时代的重大问题以及全球艺术发展不断对话。
此外,苏格兰与欧洲大陆和更广阔的世界的艺术联系一直存在,无论是体现在比阿特丽斯·亨廷顿(Beatrice Huntington)在1925年迷人的《大提琴家》肖像中对立体主义的认识,还是伊丽莎白·布莱卡德和艾莉森·瓦特对远东的迷恋,或者维多利亚·克劳(Victoria Crowe)发光的《暮色》中对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暗示。
注:展览将持续至2024年1月6日,本文编译自《苏格兰人报》、《卫报》、《Art UK》,来源: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