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女的诡计
Grace Coddington笔下的“时尚猫女”
如果比起猫你更喜欢狗，那这次先抱歉照顾不周。
时尚界有两位特别著名的爱猫人士。一位是想和自己的猫Choupette结婚的Karl Lagerfeld，今年五月的Met Gala上，Jared Leto和Doja Cat致敬Karl这只爱宠的猫咪造型至今仍历历在目；另一位是专门将自己的猫咪时尚插画集结成书的时装编辑Grace Coddington，书出版后，摄影师Tim Walker曾经问Grace，“看秀时你手上总在涂涂画画的到底是猫还是衣服？”而她回答：“如果秀很精彩，是衣服。如果很无趣，那就是猫。”——对了，这本书的名字就叫《Catwalk Cats》。
Met Gala上扮成猫的Doja Cat
恰似走秀的T台被直白地称为“Catwalk”，在Jacquemus式充满亲和力的开朗狗狗男开始如鱼得水前，时尚的传统气质显然更接近猫科动物。就拿动物纹元素来说，最常见的豹纹、虎纹、小猫纹，无一例外都是猫科动物。你能想象设计师用犬科动物来代表动物纹通常象征的野性叛逆吗？好像也并非完全行不通，比如迪士尼时髦恶女库伊拉的黑白斑点狗皮草。但库伊拉本人，铁定不是个“dog person”。
Saint Laurent 2016春夏女装系列
猫是一种令人费解的矛盾生物，处于许多分界线汇集的灰色地带：既保持野性又被人驯养，既超然物外又安于世俗，既具备独立精神又是人的伴侣。
诚然，个体或群体的特征不该仅以“猫系”、“犬系”这样的标签来粗暴归类。但在由诸多标签构成的漫长人类文化史上，猫这种动物的确和女性存在着深厚关联。不同背景下，人类对猫的看法或许天差地别，但支撑这些看法的“猫系气质”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基于不同的社会意识形态被解读出了不同的引申义。
最初进入人类社会时，猫的功能是捕鼠，从而保证小农家庭的生产生活安全。可在已逾万年的驯养史上，猫似乎从未像狗那样被彻底驯服。它是一种令人费解的矛盾生物，处于许多分界线汇集的灰色地带：既保持野性又被人驯养，既超然物外又安于世俗，既具备独立精神又是人的伴侣。而前者时而令人钦佩，时而令人恐惧；后者则时而激起人类的怜爱和保护欲，又时而赋予人类虐杀它们的能力。
中世纪绘画中的怪猫形象
于是人类对猫的态度变化，也间接反映在了对女性的态度变化里。在崇拜猫的古埃及，掌管爱与家庭安宁的猫神Bastet是一位女神。中世纪欧洲猎巫行动中，猫又成为异端的拍档，和女巫一起被大规模屠戮。而到了污名渐除的当代，充满矛盾感的猫系气质或许成了某种理想女性气质的象征。这亦在某种程度上佐证了猫与时尚之间的联系，说到底，时尚要讨论的重大命题不正是性别和性别气质吗？
Givenchy广告中的女孩与猫
2017年，刚到Givenchy的Clare Waight Keller曾在首秀前发布一支由Steven Meisel掌镜的黑白预告影片，其中除了人类面孔，还出现了五只猫。据说Clare研究品牌档案时发现创始人Hubert de Givenchy和自己一样钟爱动物，而1953年一个与猫科动物相关的系列尤其充当了这条“猫片”的灵感来源。
在声明中，Clare特别强调了女人与猫的联系：“我喜欢女性带点猫科动物的感觉。那样的人可能看起来稍显矜持，又始终以安静却锐利的目光直直凝视着外界。她们充满吸引力，你会想认识她们，了解她们，自己也变得像她们。”解释一下何为“猫系吸引力”，那无非就是神秘、优雅、冷傲、略带距离感和危险气息，但又不能彻底致命或无法企及。因为什么欲拒还迎都是最终得手前的助兴佐料，如果真的得不到就兴致全无了。
Anne Hathaway扮演的猫女
然而另一个矛盾是，“猫女”几乎已经成为男凝视角中象征一类性感女性的陈词滥调，可与此同时，整日与猫为伴的“Cat Lady”却是某种充满贬义、毫无性吸引力的负面女性形象。任何意象都是文化建构的工具，哪怕在同种语境下也能被阐释出截然相反的含义。
那文化的建构者是谁？
《Lesbian Tide》杂志1974年3月刊刊登的插画
猫经常与那些被视为异端的女性联系在一起，所以当女性乐于认领这一刻板印象及其曾经携带的贬义，这些贬义便被瓦解了。
2019年，一场探讨为什么会有“女同性恋爱猫”这种刻板印象的展览“The Wide World of Lesbian Cats”曾在纽约举办。据策展人Rachel Corbman研究，这种刻板印象至少1970年代就开始流传，更关键的是，比起外界施加，这一次它更像社群内部的主动建构，以类似meme的形式广泛出现在女同性恋自己产出的亚文化书刊、插画等旧档案里。
“猫经常与那些被视为异端的女性联系在一起，比如女巫、老处女和女同性恋。”Corbman在《Dazed》采访中说。所以当女性乐于认领这一刻板印象及其曾经携带的贬义，这些贬义便被瓦解了，“就像‘dyke’一词原本是对女同性恋的贬称，后来却被重新定义。”
“The Wide World of Lesbian Cats”展览中的旧照片
以“是否被彻底驯养”为基础的猫系气质解读本质上是从宠物与主人的从属关系出发。但作为男权社会里宠物般的客体，女性自身和猫的情感共鸣或许可以基于某种更平等的关系。正如《Cats and Their Dykes》的作者、历史学家Irene Reti所说，猫甚至拥有许多可供女权主义者学习的特质：“猫向我们展示了如何从自尊自爱中生发出独立的美与优雅，猫知道如何表达她不想被触碰，猫知道如何无视男人……我们这些不怕被既定称谓污名化的女人，都是猫的朋友。”
当文化建构的权力回到女性手中，建构的帮手是猫、狗或别的什么动物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女性可以自己定义什么才是真正的女性气质。
撰文：Friday Mercury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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