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制服的派头、噱头、苗头

不论性别，我们总是对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换装戏码津津乐道，即使《繁花》里王家卫把胡歌的室内换装拍得像旷野威士忌广告。从《王牌特工》到《天才雷普利》，量体裁衣一直是男人戏的经典桥段。一套剪裁精良的定制西装，是人物命运的转折、身份的进阶，但还有太多东西，被遮蔽在这身全世界通用的男性制服之下。

同为角色的蜕变成长，在女人戏和男人戏中，变装的意味总归多少有着差别。无论《公主日记》里平民变公主顺便收获白马王子，还是《穿Prada的女魔头》里记者变时髦精事业走上正轨，女人的蜕变是由“丑”变“美”。而男人的蜕变强调的通常不是丑或美，是从邋遢到整洁，潦倒到体面。男性获得财富和权力无需像雄孔雀般花枝招展，只要沉稳低调、落落大方即可。90年代勇闯上海滩生意场，宝总要穿萨维尔街式的英国西装，如果找热情奔放、轻薄活泼的意式裁缝，结果可能会引发一些身份误会。

《天才雷普利》电影剧照

当然这纯属玩笑，因为《繁花》里出现的西装恰恰全部来自意大利品牌Giorgio Armani。2006年，作为如今老钱风设计师典型的Giorgio Armani本人，曾嘲笑真正服务老钱的萨维尔街是“一出迷失在过去的情节剧”，而他们的全定制西装是贵族子弟的过时外衣。“它太古老了，简直应该是黑白的。他们不探索、不发展、不创新，他们头脑中没有拓展新事物的空间。”

《西北偏北》电影剧照

在经营模式方面，这段评价或许中肯，但要说萨维尔街没有反叛分子，John Galliano第一个表示反对。不仅由于他自己有过萨维尔街的工作经历，更因为他当时为之担任助手的老师，正是被视为现代男装设计先驱之一的传统裁缝业革新者Tommy Nutter。像每一位历史上的革新者，Nutter选择将那些规则之外的东西纳入规则——街头时尚、流行文化。自此萨维尔街的顾客不再局限于查尔斯王子或《西北偏北》里西装笔挺的Cary Grant，而是多了摇滚舞台上那批令所有人疯狂的披头士、Mick Jagger夫妇、Elton John爵士们。

1975年的Tommy Nutter

他在最传统的裁缝铺当学徒，刻苦钻研了五年，只为熟练掌握规则后更熟练地操纵它。

另一位永远绕不开的萨维尔街之子Lee McQueen的革新则比前人更进一步。他在最传统的裁缝铺当学徒，刻苦钻研了五年，只是为了熟练掌握规则后更熟练地操纵它。于是规则本身成了他的工具，从萨维尔街学来的精湛剪裁技巧是他的绝活，对这种技巧的破坏也是。

我们每天谈论设计师，却很少谈论裁缝，原因显而易见。就像McQueen从萨维尔到圣马丁是某种天才反叛的出逃，以他人身体为模型、传统技艺为准绳的工匠精神，怎么比得上天马行空、醉生梦死的艺术创作来得有吸引力呢？即使有些人借前者触及自己的内心，有些人借后者，守序和混乱到达的可能是同个终点。

Alexander McQueen 2006秋冬男装系列

但它也是为功用而制造的外壳，是做生意给人看的门面，是全世界男人一起玩社会化角色扮演时整齐划一的cosplay制服。

爷叔强调，西装一定是人穿衣，不能衣穿人，最贴合你也最能修饰你，站、坐、走都要好看才够灵。但它也是为功用而制造的外壳，是做生意给人看的门面，是全世界男人一起玩社会化角色扮演时整齐划一的cosplay制服。

想起Thom Browne，他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永远穿着同样银灰西装的coser，cos的是标准美国梦图景中生养了七个小孩的宾夕法尼亚中产阶级家庭的男主人。他曾以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样貌，直到在外面的世界看见了西装被篡改和重制的可能。但这位精通剪裁、热爱炫技的西装梦想家并非制服和角色扮演的反对者，相反，他太爱用各种职业属性强烈的衣着把所有人打扮成整齐中透着诡谲的NPC军团，认为每天穿着一模一样的制服反而更能彰显一个人的个性。从标准西装变异出的一系列疯狂形态是他，规规矩矩的标准西装本身也是他。

Thom Browne本人与他的银灰西装

诚然，与这个世界上以父亲为代表的无数男人穿的银灰西装相比，Thom Browne签名式的银灰西装一点也不标准。衣摆勒在腰处，裤脚永远吊高，短了几寸的袖口娃娃衣似的露出衬衫的大截袖边。

为什么要让版型缩水，又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不标准”的缩水版型买单呢？或许就像Thom Browne的忠实粉丝解读，改变比例让早已对西装习以为常的人们开始重新审视这套男性制服，这本身就是对制式背后规范的颠覆。

又或许，像Thom Browne本人所说，他只是单纯喜欢这种“不标准”的比例，而对许多身材也没那么“标准”的人来说，短一点的版型穿起来刚好更灵。

撰文：Friday Mercury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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