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一场John Galliano回顾展吗？
Dior 1998春夏高定系列秀场
设计师John Galliano被簇拥在中心
从1月时装周风头无两的Maison Margiela 2024春夏高定秀，到3月上线的《High & Low》传记纪录片，再到5月刚结束的Met Gala红毯，63岁的John Galliano——这个我们都耳熟能详却或许未曾料想的人选，已成为2024开年至今最受瞩目的时尚之星。但这显然远非终点。《The Cut》八卦透露，今年Met Gala背后的年度展览本想以Galliano为主题，而这一切都是为他即将正式复出精心打造的铺路计划：传闻老东家LVMH有意回聘曾因反犹言论被Dior解雇的Galliano，他的新职位可能是目前空缺的Givenchy创意总监。
传闻真实性待考。不过从时事出发……我们真的需要一场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操办的John Galliano回顾展吗？
魔改一句福柯名言：一切都关乎时尚，只有时尚关乎权力。作为时尚界最具权势的女人一手操持、以时装为核心主角的春晚级年度盛会，Met Gala本就是当下时尚界权力格局的缩影。它不仅昭示谁是最受宠爱的时尚明星，也反映品牌和设计师的实力。而John Galliano与其执掌的Maison Margiela无疑是本届Met Gala红毯的大赢家，光在五位联合主席中，就有两位穿了Galliano的衣服：Zendaya和Bad Bunny。后者是少数造型值得期待的男宾，前者则是几乎无人可敌的年轻一代红毯女王。睽违五年再登Met Gala，Zendaya史无前例的两套look，简直是对Galliano职业生涯兼收并蓄的回顾：一套由Maison Margiela制作，灵感源于Galliano操刀的Dior 1999春夏高定系列；另一套的裙装则是意义非凡的Givenchy 1996春夏高定系列archive——那是Galliano创作的首个高定系列。
Zendaya的两套Met Gala造型
Met Gala是当下时尚界权力格局的缩影。
此外，同样选择Galliano设计的嘉宾还包括Kim Kardashian、Gwendoline Christi、Ariana Grande、Adrien Brody。其中Gwendoline作为当时参与走秀的模特，连带假发的完整造型再次勾起人们关于1月那场Maison Margiela 2024春夏高定秀的记忆。
Gwendoline Christi的Met Gala造型
可以确定的是，这场秀的轰动并非意外。它发布于Galliano入主品牌十周年之际，精心筹备了十二个月，最初就没打算延续十多年来被迫收敛锋芒的低调作风。但将之誉为“半世纪以来最伟大的服装系列”难免夸张，因为它的惊艳的确也离不开同行衬托。让我们诚实地回忆：今年1月底，男装周和高定周相继举行，所有人都被上百场格外同质化的平庸系列搞得疲乏不已；2月开启的女装周更强化了这种厌倦。这令Maison Margiela的高定压轴秀发生在最易激起观感反差、并将讨论充分延续的时机。秀本身固然精彩，但将全盛期任意一场Galliano的高定秀照搬过来，多半也能产生相似效果。
Givenchy 1996春夏高定系列
由John Galliano设计
乐于挑衅的Galliano从不缺乏煽动力，更不缺乏争议，这令2011年那场醉后暴言发生在他身上简直显得情理之中。作为时尚界取消文化的早期代表人物，他付出了惨重代价，至今也没被彻底洗白。但真要说惨，他似乎也过得还好，伯乐Anna Wintour的撑腰使他能在丑闻后三年便前往Maison Margiela，并以养精蓄锐般的姿态安稳工作十年之久。更重要的是，在行业恰好巨变的这十年，无论你觉得该不该原谅他，都不得不承认太多人怀念他。
Maison Margiela 2017春夏高定系列
由John Galliano设计
在行业恰好巨变的这十年，无论你觉得该不该原谅他，都不得不承认太多人怀念他。
社交媒体上，Galliano与当年同侪的archive设计一直是时装考古账号的热门挖掘对象。时尚愈发“无聊”的当下，这类账号仿佛在赛博空间搜集起无数展品碎片，自发拼出一场人人可逛的虚拟“黄金年代回顾展”。在那个年代，生意还非时装的全部，人们对原创性和挑衅性习以为常。但纵观缔造那个年代的鬼才人物，Martin Margiela退圈，Lee McQueen过世，Vivienne Westwood过世，Thierry Mugler退圈又过世，Tom Ford退休，Marc Jacobs不复往昔风头……仍奋斗于一线并坚持原初追求的Galliano仿佛活标本，他如今的创作则像那个一去不返的激情时代仍在生产的仅存鲜果。
Dior 2003春夏高定系列
由John Galliano设计
与网络考古风潮相辅相成的，是名利场着装选择的转变。以Met Gala为代表的时尚红毯上，对archive piece的追求取代当季新款，成为名人着装的趋势。但需要申明的是，回顾1973年至今的Met Gala主题，对“旧物”的喜好其实始终贯穿。毕竟Met Gala为之筹资办展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时装学院，起初就是个拥有跨越600年历史的3.5万件古董衣的巨大档案库。今年的晚宴dress code “The Garden of Time”和展览“Sleeping Beauties: Reawakening Fashion”自不必说，光是对中国历史美学的探索，便曾多次充当Met Gala主题。此外，时装学院亦有优先考虑审美、工艺与视觉效果，而非时装的社会政治意义的传统倾向，这种倾向如今恰恰饱受诟病。
“Alexander McQueen: Savage Beauty”展览现场
由于与现实脱节的陈旧价值观，Met Gala正急剧失去大众兴趣；可时尚界想要推出的救星，却是John Galliano这样一个无论创作灵感、风格还是方式，都根植于旧日的拿破仑式英雄。
除了负责Met Gala晚宴的Anna Wintour，负责策展的时装学院馆长Andrew Bolton是Met Gala及其年度展览背后的另一位灵魂人物。从2011年的McQueen回顾展“Alexander McQueen: Savage Beauty”起，Bolton的展览叫好又叫座，既颇受公众欢迎，又渐渐扭转学界认为“时装称不上艺术品”的旧观念，因此改变了时装展览的游戏规则。但Bolton“白人中心”的个人品位也常遭批评，例如2019年风头极盛的“Camp”主题展，包括Anna Wintour在内的评委们在博物馆门口参与了一场十分切题的Voguing斗舞大赛，可Voguing所起源的20世纪黑人酷儿亚文化却在馆内展览中被大量忽视。
何止Bolton，嘴上说不过问策展、却负责联系金主的掌权者Anna Wintour，其个人好恶的影响当然更贯彻从晚宴到展览的台前幕后。John Galliano在本届Met Gala红毯的大放异彩，甚至传闻中最后被董事会否决的回顾展，当然也离不开Wintour，以及若传闻属实——LVMH的联手推动。这场展览能为他们带来什么？撇开和Galliano的深厚私交，Wintour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紧密捆绑，一场必将掀起风暴的Galliano主题展本就能带来巨大收益（2011年McQueen主题展的Met Gala为博物馆筹得至少1460万美元资金，今年这个数字则涨到2600万）。而假如Galliano由此彻底复出成功，不再作为污点设计师如履薄冰，手握大量他archive设计的LVMH便能名正言顺地以此获利——看看去年那场致敬Karl Lagerfeld的Met Gala上的Chanel。
Dana Thomas的传记作品《Gods and Kings: The Rise and Fall of Alexander McQueen and John Galliano》
听来略显讽刺：平反一位以“创意”见长的人才，背后的动机却纯属“生意”，后者恰恰是前者如今式微的重要原因。更讽刺的或许是，由于与现实脱节的陈旧价值观，Met Gala正急剧失去大众兴趣；可为挽救此局，时尚界想要推出的救星，却是John Galliano这样一个无论创作灵感、风格还是方式，都根植于旧日的拿破仑式英雄。本周为《The Telegraph》执笔的报道中，《Gods and Kings: The Rise and Fall of Alexander McQueen and John Galliano》的作者Dana Thomas引述了英国犹太裔设计师Deborah Lyons对此的评价：“他是位了不起的设计师，但让他再出江湖是孤芳自赏。为什么我们要不断帮John Galliano和Kanye West重获新生呢？”“每个人都沉迷于过去的声音。这是怀旧。当然，我们现在已准备好迎接下一件事了，而非让种族主义者重新站台。”
撰文：Saturday Mercury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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