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艺术家一起冒险
正在展出的群展“Coming Soon”，Bridget Polk在她的系列石雕作品前的行为表演《Rock Balcancing》。©Aurélien Mole，Lafayette Anticipations
坐落于巴黎玛黑区的老佛爷百货基金会艺术中心，经过Rem Koolhaas/OMA事务所的翻新设计，现已成为象征着巴黎作为艺术中心复兴的地标。即将到来的巴黎奥运会期间，全新展览又将在此开幕。Numéro采访了馆长Rebecca Lamarche-Vadel，请她为我们讲述这间新型艺术机构的未来动向。
老佛爷百货基金会艺术中心（Lafayette Anticipations Foundation）由老佛爷百货集团（Galeries Lafayette Group）发起成立，是一个致力于当代视觉和表演艺术的展览空间。该艺术机构坐落于巴黎市中心的玛黑区，其所在地建筑的历史可追溯到19世纪末。2018年，经过著名荷兰建筑师Rem Koolhaas/OMA事务所的翻新设计后，其中央庭院里新增了一座玻璃“展览塔楼”——由四个可叠加的移动平台构成。这些沿着轨道移动的电动平台可以根据当前和未来展览的布展需求进行灵活调整。另外，位于地下一层的工作坊空间与这一建筑结构相辅相成，每年许多艺术家受邀在这里进行现场创作。艺术中心这两个空间的同时使用，令更多专为展览设计的作品的诞生成为可能。
老佛爷百货基金会艺术中心已成为象征着巴黎作为艺术中心复兴的新地标，同时也是重塑展览创作实践的主要国际机构之一。Rebecca Lamarche-Vadel自2019年起担任这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新型艺术机构的馆长，她向Numéro讲述了其近期以及未来即将开展的活动。
N：Rebecca，我一直想知道当代艺术策展人如何开启筹划展览的工作。您对于这项职业的热情源自何处？
R：我的父亲是艺术评论家，母亲是艺术家，因此艺术一直存在于我的生活中。此外，我从我祖母那里继承下来一种道德观，即对他人、对周围世界保持关注的责任心。起初我学习的专业是国际关系和政治学，但很快我意识到有必要与艺术家保持关联。尽管他们并不总是处于社会的中心，但我认为艺术家的立场和不断质疑世界的方式对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至关重要。我从17岁起就开始在巴黎举办展览，同时在柏林学习政治、历史和艺术史，之后搬到柏林并在那里开展了一系列项目。我的展览总是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来探讨我们这个时代的重大议题，以及借由艺术家们的视角，来想象另一个世界的可能性，一个令人向往的别样世界。
目前正在展出的群展“Coming Soon”，来自卢浮宫的馆藏埃及石碑(公元前1500年)。©Aurélien Mole，Lafayette Anticipations
如果认为今天的我们可以发明全新的东西，那是一种天真的想法。我想要探索的主题是前人如何看待未来。
-Rebecca Lamarche-Vadel
N：在这个似乎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您刚刚揭幕的群展“即将到来”（Coming Soon）汇集了历史和当代的作品，以交叉的视角呈现了预期和体验未知世界的不同方式。您对新世界的想象是如何体现在这次策展中的？
R：展览以一块刻有耳朵的小石头开始，这块埃及文物可追溯到公元前1500年，至今保存完好，并在最上一层以美国艺术家Bridget Polk的系列石雕作品结束。自从2015年在东京宫举办“世界之边”（Le Bord des Mondes）展览以来，我一直与Polk保持合作。从展览开幕到结束期间，她每天都会创作一些不可能完成的雕塑，即石头堆，又称“岩石平衡术”（Rock Balancing），它们依靠一种微妙脆弱的平衡而保持静止。每件雕塑都有一种不确定性：作品能维持成型的时长从几秒到几天不等，迫使Polk需要不断重建掉落的东西。她既采用砖块、微风块、破碎的混凝土雕像等人工材料，也使用由自然界塑造的岩石和石板，旨在提醒人们，人类并非万物的中心，必须不断与比自身更强大的自然力量进行对话。我认为这次展览是一种对人类意识的唤醒，呼吁人们谦卑地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同时也要意识到我们所打造的事物都具有转瞬即逝的一面。
N：老佛爷基金会还从卢浮宫借来了展品。在古文物的背景下展示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是一件重要的事吗？
R：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如果认为今天的我们可以发明全新的东西，那是一种天真的想法。过去的某些理念和艺术品在当下仍然能够引发共鸣。我想要探索的主题是前人如何看待未来。从卢浮宫借来的埃及普塔神（Ptah）的石碑与展览中的年轻艺术家们一道，唤起了我们对“未来宗教”的思考。普塔神是世界的创造者，他有能力倾听世间所有的祈祷，他已经听到过人类关于未来的希冀与渴望。
正在展出的“Coming Soon”，Nina Beier 的作品《Fleet》。图片致谢艺术家、Croy Nielsen、Vienna and Standard、Oslo。©Aurélie Mole，Lafayette Anticipations
N：老佛爷基金会本身所产生的影响不仅仅局限于展览原本的生命周期，还因为场馆为艺术作品的创作过程提供了支持，使得其成为超越基金会围墙的存在。例如，在“即将到来”展览中展出的Cécile B Evans的全新作品。
R：是的，Cécile曾在我们这里驻留过一年，她与巴黎郊区圣德尼一所中学的年轻人一起创作，围绕的主题是现实生活的建构和社会与文化遗产的解构。艺术家将针对该议题的思考呈现到一部以“Shifting”行为为核心的影片当中。“Shifting”是2020年在疫情封控期间发展起来的一种冥想活动：青少年们选择躺平，在精神上把自己投射到其他世界里。影片的结尾展示的是戴高乐机场空荡荡的候机楼，这本是自由的象征地，年轻人却从未踏足过，表达了一种对新现实的构建和对自由的追求。
此次展览中展出的其他委托创作还包括艺术家Benoît Piéron设计的超现实候机室/自助洗衣店、Lisa Signorini设计的塔罗牌（她有通灵能力，可以为人读牌）以及Nina Beier制作的邮轮模型装置。无论是在展览中展出作品的艺术家还是在基金会驻留创作的艺术家，我们都全力支持他们的研究和大胆冒险的选择。
艺术家Pol Taburet在Lafayette Anticipations的个展“OPERA III: ZOO‘The Day of Heaven and Hell’”，2023。©Pierre Antoine，Lafayette Anticipations
N：老佛爷基金会当代艺术中心的空间，这个被喻为“展览机器”的地方也构成了如今策展方式创新的一部分，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象征着巴黎作为当代艺术创作中心的回归。如今巴黎是否已成为国际创意之都？
R：自2010年以来，我看到大量的独立空间开门营业，无数画廊崛起，许多艺术家来到巴黎定居。这不仅体现在艺术界，也体现于音乐、时装、平面设计以及美食等所有创意行业领域。如今距离Marcel Duchamp离开巴黎前往纽约闯荡恰好已过去整整一个世纪！
就场馆而言，打造一个看起来不像白立方体的基金会艺术空间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大胆的举动，建筑师Rem Koolhaas的改造设计意义重大。我现在每天还要学习如何使用这个空间。它让我们能够开展一些疯狂的项目，就像英国建筑师Cédric Price在20世纪60年代末设计的“欢乐宫殿”（Fun Palace）博物馆一样，可以根据展出的作品和学科类型所需进行灵活变动。2022年，艺术家Cyprien Gaillard没有创造新作品，而是提议修复一座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名为“时间卫士”的公共雕塑。那场展览主要探讨了修复是否可以被视为创作的问题。在我看来，打破世界各地盛行的白立方（white cube）规范可能成为美术馆机构的未来，它们将提供无限的独特体验，这些体验无法在其他任何地方复制。
Cyprien Gaillard在Lafayette Anticipations的艺术项目“HUMPTY \ DUMPTY”(2022-2023)。©Timo Ohler，Lafayette Anticipations
跨学科的理念在这里很重要。对老佛爷基金会艺术中心来说，最重要的是欢迎各种形式的艺术。
-Rebecca Lamarche-Vadel
N：你们只举办当代艺术展吗？
R：跨学科的理念在这里很重要。例如，在2020年，我们举办过Martin Margiela的展览，展出的不是他的服装设计作品，而是艺术作品。对老佛爷基金会艺术中心来说，最重要的是欢迎各种形式的艺术。我们的活动项目包括展览、表演、 舞蹈、音乐，以及像Margiela这样已经转型成为艺术家的前时装设计师的作品。我们通过不断拓展收藏来支持艺术家，收购年轻艺术家的重要作品，并将这些 作品借给国际机构，与卢浮宫学院的学生合作撰写有关这些作品的文章，通过这些方式以期推动艺术家的长远发展。
N：下一次展览将在巴黎奥运会期间举行，你们有什么计划？
R：我们将与Ateliers Médicis和Neïl Beloufa的工作室ebb.global合作，与来自Clichy-sous-Bois的Alfred Nobel中学的40名高中生共同制作一个创新项目。他们通过电影、装置和创新物品表达了自己的愿景，这些愿景将在一个名为“淘金热”（La Ruée vers l’Or）的互动主题公园中实现。这个以体育为主题的身临其境之旅是年轻人的想象力和希望的结晶，是与ebb.global工作室合作开发的。这次身临其境的体验以独特的视角看待体育运动及其规则和价值观，同时重新审视娱乐产业的准则。
我们常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把所有的技能、预算、资源和全部决定权都交给平常没有权利做梦的年轻人，会发生什么？这些年轻人甚至发明了新的运动项目，并希望其被纳入奥运会的正式比赛项目，例如城市牛仔竞技，即骑着摩托车在街道上、在他们所处的环境中直接应对日常生活中的真实危险。这将是一场邀请观众以身体力行的方式去体验的展览，它可能会是第一个让我们在体验完以后气喘吁吁、疲惫不堪的展览！
艺术家Issy Wood在Lafayette Anticipations的展览“Study for No”(2023-2024)。©Pierre Antoine, Lafayette Anticipations
N：老佛爷基金会艺术中心举办的下一场个展是什么？
R：下一场个展将会是Martine Syms在法国的首次展览，她是艺术家，同时也是电影制片人、作家和音乐爱好者（她在NTS Radio上有一个电台节目）。这次展览将采用一个新的视角来看待她的作品，主要突出的主题是她对灵性的探索。当今世界纷繁复杂，有时会导致我们放弃任何信仰，所以艺术家Syms将在展览中探讨有关信仰的问题。她的展览对人类的境况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提出质疑，让人不禁想起Angela Davis的名言：“希望是一门学问（l’espoir est une discipline）。”
本篇出自Numéro China 2024春季刊
采访、撰文：Fabienne Stephan
编辑：Nora
翻译：DdeunDde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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