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周宣辰,南京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
【基金项目】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课题一般项目“新时代网络意识形态话语权建构研究”(19MLB004)阶段成果。
【摘要】互联网的发展引发传播语境的变迁,也带来了文化空间的延伸和社会互动的变革。其中,民族分裂主义、宗教极端思想、非理性网络民族主义及西方敌对势力的渗透、煽动与破坏,会诱发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记忆的断裂、混乱和隐退,打破中华民族共同体情感联结的紧密性和稳定性。由此,借助互动仪式链理论确证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情感转向”具有现实意义。通过中华文化符号互动、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记忆建构和价值情境的展演,回应个体情感、刻写群体情感、强化共同体情感,实现民族情感从体验感知到认同领悟的演进,发挥“情感”对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功能。
【关键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网络空间;互动仪式;情感转向
中华民族共同体作为马克思“真正共同体”的当代中国形态,既是政治、文化、历史、社会共同体,也是价值、情感、利益和身份共同体。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精神性存在”,是在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中、在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形成的思想共识、价值理念和精神产物。“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是要引导各族人民牢固树立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共同体理念。”其目标在于引导各族人民正确认识中华民族共同体内涵,实现各民族之间的空间互嵌、生活互嵌、文化互嵌、精神互嵌,在互动互嵌中持续加深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积极情感、态度与认同,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奠定坚实基础。一、互动仪式: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情感转向的重要视角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一种共同体意识,具有主观性与客观性、个体性与社会性的特征。“铸牢”蕴含着客观维度的判断认知,也包含了主观维度的反思,涉及“共同体意识”巩固加深的路径探寻。换言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以巩固加深各族人民社会性“集体意识”为过程和目标。而这一社会性“集体意识”凝聚着各族人民对于共同历史记忆、共同文化精神、共同历史使命、责任担当的认同感与归属感。这种民族情感认同性、归属性和依赖性不仅是“感性的人”共同生活的基础,也是各民族彼此稳定交往、汇聚力量、形成共识的基础。因此,在互联网传播复杂化、话语多元化和去中心化的背景下,民族分裂主义、宗教极端思想和国际敌对势力渗透、煽动、破坏,极大地威胁着网络意识形态安全。(一)情感转向: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需要由于极端化、碎片化及泛娱乐化等特征的影响,非理性网络民族主义的网络传播呈现出脱离历史语境、文本语境,进而脱离社会价值共识,导致群体极化的状况。在对话焦点、符号互动和情感状态等具有片段化、短暂性和非稳定性特征的背景下,社会成员很难在网络空间汇聚情感能量,形成民族情感的持续互通,继而导致中华民族共同体情感认同、身份认同、价值认同的疲劳与缺失。因此,有必要激扬“情感”的归属性、团结性、驱动性因子,归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强化中华民族一家亲的共识与认同。在此,“情感”不仅是私人领域个体情感之间的流动交互,而且是公共领域共同铸就集体意识的中介性、基础性的驱动力。情感既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纽带,又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皈依,在网络空间形成共情,产生“唤醒—凝聚—承载”的良性循环。从点击诱饵到假新闻,从病毒式传播的信息到网络空间激烈的舆论生产,网络社交媒体的景观充斥着不同速度和程度的情感互动。在“人人都有麦克风”的网络空间,情感表达与传播的随意性导致情感正在史无前例地改变着网络舆论生态与社会话语秩序。非理性情绪的浪潮在过滤气泡中增长,网络空间各种社会思潮和极端民族主义舆论等成为敌对势力煽动民族仇恨、诱导民族对立的导火索,网络空间成为宣泄极端民族情绪、表达极端民族利益的互动场域,这严重威胁了网络意识形态安全,存在挑起民族对立纷争、损害社会安定团结的风险。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初始状态在于心理层面,“是一种情绪,或者说是一种情绪化的意识形态。”伴随着当代社会科学研究的“情感转向”,情感理论在形成新的身体、关系、运动、社区和世界方面的潜力使其成为研究社会、政治和文化世界的重要视角。莫里斯·梅洛-庞蒂认为身体是“世界的一个对象”和“一组鲜活的意义”,它更像是文化和政治网络中的“载体”,朱迪斯·巴特勒称之为“身体的构成社会性”,它解释了“感性的人”复杂且混合在一起的情感关系——主体性本身具有涌现的情感属性。不可否认,情感不可测量,是无形的、也是情绪化的,不是绝对“客观真实的”,但它具有塑造和激励行动的作用,因为社会文化的发展变迁“往往是通过情感,看似牢固的关系被打断、改变或固化”。由此,“情感”可能被认为是浪漫的和非物质的,却是可以具有批判性和政治性的。当“情感被注入力量,扎根于地方和定位的身体,就是发自内心的政治”,能够渗透到日常生活的每一层。情感可以作为“一个起点,我们可以从中开发具有美学政治意识的方法:这些方法能够对审美对人类情感的影响做出敏感反应,并了解它们如何改变身体能力”。同样,情感转向的理论主张对于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情感”理应成为考察和衡量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角度。不仅需要从“情感表达”“情感团体”“情感实践”等多维度构筑“情感仪式”,强化情感的社会生产机制,而且需要善于借助网络技术的虚拟性、交互性与跨时空性,通过建构“想象共同体”,籍由“虚拟的”想象来生产或是消费“真实或现实”,触发民族情感对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原动力。柯斯林的互动仪式链理论借鉴了涂尔干和戈夫曼的理论,综合了诸多情感社会学的理论,以微观情境为研究切入点,探究互动仪式链对个体群体归属和身份认同的作用。涂尔干从社会结构角度对宗教祭祀、祷告仪式的探讨为社会互动仪式研究提供了启发。欧文·戈夫曼从微观视角、功能主义角度明确提出了“互动仪式”的概念,强调以情境为基本分析单元的微观互动,即自我、行为、秩序的情境性,认为日常生活的仪式性和场景性赋予了个体参与者符号的身份。在此基础上,柯斯林从4个要素(身体共在、界限设置、焦点集中、情感共享)及4个结果(群体团结、个体情感能量、社会关系符号、道德标准)系统阐释了日常互动的过程性、机制性,形成了互动仪式链理论(见图1)。仪式作为“相互专注的情感和关注机制”,在形成“瞬间共有”后,实现“群体团结和群体成员性的符号”,实际上展现出个体行动者在特定场景中基于共同焦点,产生情感体验的社会互动动态过程。
在柯林斯的互动仪式链中,“集体兴奋”即情感体验持续且稳定地输出,被认为是互动仪式链中的关键,是连接“仪式要素”和“仪式结果”的中介,而4个“仪式要素”实际上为情感能量的产生提供了条件,即“情感唤醒—情感凝聚—情感认同”的驱动发展过程。其一,群体聚集,即柯林斯强调的“身体共在”,被认为是能够迅速形成情感刺激和情感唤醒的必要条件。只有当互动社交处在“面对面”的情景中,当社交中的人以身体参与的模式投入到共同行动或事件中,该互动的情感联结才能更好的发挥其作用,实现相互关注焦点与共享情感体验的循环与加强。当然,网络空间突破了“身体共在”的物理性。网络媒介重构了互动方式,创设出超越物理时空的仪式场所和互动情境,营造出群体互动可视化的“在场”,弥补了物理身体参与的缺失,能够为情感唤醒与情感互动提供更加便捷、有效、可持续的仪式空间。其二,界限设置,仪式链的界限划分是强化情感归属的重要表征。群体界限的愈加分明,严格体现了群体实践活动、群体文化内容的专属性。对于身份准入资格的设置或话语专属性表达的创设,在形成对外屏障的同时,强化了群体内部的情感集中和情感凝聚。其三,关注焦点,焦点集中与情感共享的同频互构与反复循环为群体情感能量的储存与持续生成创造了条件,为集体意识的培育创造了可能。情感刺激在互动中是短暂的,但群体情绪凝聚和注意力聚焦的相互作用与反作用,对情感能量的持续状态具有维持作用。在这一情感互动过程中,共同符号和意义的生产、使用与再创造,不但强化了互动仪式的独特性和专有性,还能够有效促进集体的情感认同,实现情感能量作为一种驱动力作用于群体行为。可见,互动仪式链理论聚焦情感体验、情感能量与群体团结的关系,强调情感共振在身份认同和集体意识建构中的关键性效能。二、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情感转向的互动仪式要素分析互动仪式链中,共同体意识传播的动员始于“诉诸情感”。情感的传导性、感化性与联动性能够吸引和激发群体的关注与体验,并以此驱动行为。鉴于互动仪式链理论,可以从情境、情感和符号3个维度,探索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动仪式要素,以此形塑各族群众的“五个认同”,建立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情感联结。以库尔特·考夫卡为代表的格式塔学派认为,情境是特定时空场景中能够影响个体情感体验、意义理解的一切事物和信息。互动情境是“身体在场”者察觉他人信号、捕捉他人情感姿态,并形成情感反应的重要场域。互动仪式启动的前提性要件包括“群体聚集”和“边界设置”,即通过“同时在场”的情境设置形成相互关注与相互影响,并由此建立共同焦点,进而达到“集体兴奋”的效果。依据互动仪式链理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互动仪式中的“共同在场”“边界设置”,其目的在于提高各族民众的身份认同,通过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历时性谱系的还原,指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生活呈现,引导各族民众在特定情境中形成共同精神归宿,建构共同精神家园。网络空间的“虚拟在场”为民族情感感知情境的营造提供了可控性和跨时空性。“场景不是静态的、固定的,它是动态的、可变的……电子媒介可以促成不同场景的合并”。利用虚拟网络技术,依据各族群众的主体性需求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要求,网络空间情景建构可以创造一种全新的互动场域,延伸了民众的意识,冲破了时空对于群体聚焦的限制。中华民族共同体奠基于中华文明历史长河中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与并肩赴国难、御外侮的历史进程,而各民族共同的抗争史、探索史和发展史也使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得以不断巩固和强化。网络空间民族情感感知情境的构筑,应当通过重拾历史记忆、展现各民族团结发展的历史进程,以中华民族文化为依托、融入民俗风情、植入民族审美、恪守民族情怀,使情境建构能够有效集中各族群众的注意力,凝结和牵动各族群众的情感脉络,营造出“命运共同体”的互动氛围感,强化互动仪式作为一种相互关注的情感和关注机制,以此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互动仪式对关系结构的建构与维系,驱动力在于个体心理感知层面的“情感能量”。可以说,情感体验向情感能量的转化是情感传播发挥社会属性、产生意义共享、形成观念统一的关键性构件,推动了群体团结和共识认知标准的确立。马克思指出:“激情、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黑格尔认为:“假如没有热情,世界上一切伟大的事业都不会成功”。有学者将情绪定义为人类的一种特殊感觉,因为它以行动和认知为导向,而感觉则是一种弥漫的或温和的情绪。情绪具有短暂性,也更具有煽动性和感染性。而情感的唤醒与持续性聚集正需要借助情绪的煽动性与感染性。民族情感是民族文化、社会结构以及个体认知等交互作用的结果,其指向对各族群众主体性的呼唤。要想发挥情感的意识形态与价值色彩,就需要经历情感社会化这一过程,“使其符合阶级特性,形成较高层次的认知与意志活动”。民族情感能量的持续性生发离不开民族情感的理性转变。要使民族情感上升为一种情感理性,一方面需要积聚民族情感因素,另一方面需要增强中华民族共同体认知理念的深化,即民族情感不仅涉及身体,也涉及心灵;不仅涉及激情,也涉及理性;不仅涉及情绪表达,也涉及价值判断。可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法宝就是建立党与各族群众之间的亲密关系、各族群众之间的亲密关系,发挥民族情感能量对于凝聚各民族、发展各民族和繁荣各民族的重要作用,推动各族群众“五个认同”由自发走向自觉。总而言之,互动仪式链视域下民族情感能量的持续性生发需要情感要素的循环反馈,最终从“群集性沸腾”“集体兴奋”转化为内化于心的情感认同。在互动仪式中,共享情感的具象表达不仅能够在群体内部形成系统化的话语体系,还能够通过具象符号体系的不断使用、二次创作凝缩,激发群体的情感能量,并以共享符号为意义载体,驱动积极情绪、汇聚集体兴奋、聚焦共同关注、演绎身份归属,从而实现共同体意识的传播与培育。从符号生成角度看,人类行为建立于意义基础上——通过与他人(包括物体)的社会互动而获得和衍生,意义被处理成一个解释的过程来帮助社会行动者评估和理解他们遇到的事物。而意义与文化的历史性交织创设了符号这一表现方式与载体,符号成为承载和凝聚意义的外显形式。中华文化五千年的凝练创造出无数光辉灿烂的中华文化符号,如“自然物象符号”,母亲河——黄河等,在中华民族追求“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的过程中被赋予了文化象征;如“神农尝百草”“愚公移山”等神话传说,故事流传的同时也传达着奋斗精神等中华文化的精神特质,逐渐形成中华文化的精神谱系和精神图腾;再如端午、中秋及春节等传统节日,体现了中华民族文化的传统家庭观和伦理道德,这些文化符号的意义在“民族长期的历史叙述中”被不断丰富与再造,并且“对于民族深层的文化心理结构的塑造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质言之,中华文化符号作为承载中华民族集体记忆和凝聚中华民族情感认同的表达方式与载体,是国家与民族精神的集中体现。基于对中华文化符号的意义共享,各族民众能够在符号互动中增强对中华文化的认同,唤醒对中华民族共同文化身份的认可,牢固树立正确的祖国观、民族观、文化观和历史观,并以此选择和驱动自身的行为。从集体记忆建构的角度看,集体记忆的建构一般源于两种方式,一是个体经历和真实记忆的共享,二是对未经历记忆的信息整合。于后者而言,反映的是集体记忆中共有符号体系和叙事资源的建构。共有符号作为集体记忆传递分享的方式路径,一方面代表了稳定、宏观的群体共识,另一方面代表了个体经验的差异性。为实现网络空间中华民族共同体身份的认同,应当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情感归属纳入到共享符号编码、译码和储存的框架中。中华文化符号是民族情感激发与传递的重要介体。借助于互动仪式链中“共同符号”的产生与使用,在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可以通过中华文化符号的体系建构与记忆书写,唤醒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集体记忆,激发各族群众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感知、连接与依赖。以中华文化符号的共享灌注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同一性与一致性,触发中华文化符号象征意义和指向意义的作用,形成中华文化符号投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隐喻与关系建构,实现各族民众从情感刺激到情感能量的演变,并通过互动形成中华文化符号元素稳定的意义和情绪表达,以此带动中华文化符号使用对各族群众情感能量的唤醒和对中华民族共同历史记忆的共鸣。情感的生成源于特定场景和情境,这不仅意味着情感本身对于身体和社会情境的依附性,而且也明确了情感的可塑性。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情感转向”就是要回归和深入各族群众的日常生活,以符号互动回应个体情感、以集体记忆刻写群体情感、以价值情境展演强化共同体情感,充分发挥和调动民族情感建设在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作用。由于无法明确划分“公共情感”与“私人情感”之间的界限,这种模糊性容易产生私人情感对公共情感的覆盖。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情感转向”的核心要义是要有效回应个体的情感诉求,使各族群众的个体情感需求能够得以填补和满足。作为包含文化本质、意义结构和传播属性的载体与表达形式,中华文化符号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资源。其生成路径和自身属性,为符号的互动明确了界限和范围,构成了互动仪式的前提要件:“在场”与“界限”,为个体情感的回应奠定了基础。中华文化符号的传播要达成个体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文化认同、身份认同,应当以人文关怀为出发点,以价值共识的培育为落脚点。人文关怀,即对个体的情感回应,决定了中华文化符号传播“在策略上需要实现由抽象性向具体性的转变,在价值上需要实现从对象指称到文化认同的转变”。换句话说,中华文化符号传递民族精神既是看得见的,也是“润物细无声”的。前者“看得见”需要树立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文化形象的符号资源和形象元素,能够符合个体的民族审美和吸引个体的持续关注,后者“润物细无声”则需要突出符号背后丰富的内涵价值,获得个体的理解与认同,实现对个体情感的呼应。具体而言,需要注意以下几方面的内容。其一,应该充分发挥虚拟网络技术,以图文、影像等多模态表现手法呈现中华文化符号。例如,后疫情时代“5·18”国际博物馆日推出的“云逛馆”,在5G、VR等数字技术的支持下,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博物馆“固化记忆”的作用。通过使古老文物“云”起来,不仅打破了时空限制,使参观者足不出户就能全方位、多角度感受象征性物件超越时空的历史信息和文化内涵,而且能够在带领参观者沉浸式感受这些“云符号”所蕴含的民族“过去”“记忆”的同时,赋予和激发参观者对于民族身份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成为促进民族团结和凝聚民族力量的重要元素。其二,针对网络空间中华文化符号元素的“碎片化”,在追求“道器结合”的同时,应当厘清“道”与“器”的关系。中华文化符号的开掘生发与传播互动能够使孤立的文化符号成为凝结群体,给参与个体带来沉浸式情感共鸣体验的过程。但更重要的是,讲好“中国故事”是中华文化传播的核心,也是触及个体情感的必要条件。简言之,中华文化符号本身所蕴含的内容才是互动仪式中回应个体情感的关键。因此,在符号叙事层面上,应当以中华文化符号中蕴含的文化精神、文化内涵、价值意识等为切入点,构建网络空间的符号互动与符号叙事,实现传播中华文化、凝聚民族共识、达成文化认同与身份认同的叙事意向,实现网络空间符号沟通由“符号感知”“意义表征”到“价值认同”的结构性递进与演化。其三,在符号塑造层面,一方面需要以深入的田野调查为基础,生成有温度、日常化和有迹可循的中华民族符号,并在尊重差异性和多样化的基础上,实现中华文化符号超越民族区域和民族地方的共享性。在“多元一体”格局的逻辑框架中建构立体化、多层次的中华文化符号体系,使中华民族中的每个个体都能够借助中华文化符号的互动增进文化交流与情感互融,使中华民族中的每一个个体生命得以在中华民族共同体这一有机整体中获得归属感与认同感。另一方面,需要调动个体的参与度与积极性,使其参与到中华文化元素的挖掘和中华文化符号的创作中,以主人翁的姿态树牢主体意识、责任意识和担当意识,以此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与生命力,进而促进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团结奋斗与繁荣发展,使中华民族共同体走向“包容性更强、凝聚力更大的命运共同体”。集体记忆作为集体文化、精神、价值诠释与传递的载体,与群体认同相互作用,产生出凝聚集体意识的精神动力,承担着社群认同“代际传承”的重要作用。基于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互动仪式中情感化信息符号的生产与传播,互动仪式本身与参与者之间产生了情感联结与情感共鸣,能够实现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记忆的有效建构,并以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集体记忆强化对于各族群众行为的驱动与引导。因此,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仅需要唤醒和巩固各族群众作为共同体的共同历史记忆,以抵抗网络空间历史虚无主义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记忆的侵蚀,而且需要通过互动仪式主动积极地建构中华民族记忆共同体,以记忆的具象化为仪式参与者营造情感公意空间,唤起共同体成员的群体情感,推动群体的团结,促进民族情感共同体的建构。针对网络空间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记忆的在线书写,其一,需要发挥网络传播的多样性,利用微博、微信、论坛贴吧等多样性对话场域,通过话题设置、个体事件推广、热点推送等手段,为共同事件、共同行动提供共同体意识建构的互动场域。如以南京大屠杀死难者纪念仪式唤醒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的创伤记忆;以国庆阅兵仪式唤醒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民族独立自强的集体记忆;以“讲好民族团结进步故事”唤醒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多元一体”的历史记忆。其二,需要以“民生叙事”,挖掘中国共产党在民生实践中的“微观阐释”和“历史群像”,以此生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的红色记忆。如通过“五四精神”“长征精神”“抗美援朝精神”“两弹一星精神”“奥运精神”“脱贫攻坚精神”“抗疫精神”“航天精神”等生动的案例,串联和展现红色历史事件的发展,回顾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奋斗历程,唤醒和触发各族人民对于红色记忆的情感共鸣和对共同体身份的标识,以此加深和夯实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心理根基。其三,需要发挥个体的主观能动性,通过个体情感以短视频等形式的生产、发布和讨论,实现意见领袖个体记忆对群体的感染与吸引,并以此形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传播由点到面的新型传播网络,推动意义的共创和价值观念的交互与共构。如“李子柒”通过自媒体短视频传播中国传统文化,让身处世界各地的人都能“云品尝”到中国传统的美食、“云体验”到中国传统乡村生活、“云感受”到中华传统文化的魅力,在唤醒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文化自信和民族自豪感的同时,也使中国文化走向世界舞台。其四,需要善于运用表达形式和呈现方式,以听觉、视觉、“语图互文”“动静结合”的方式创新性地营造出互动的沉浸式空间,实现网络空间“虚拟在场”对“物理在场”的弥补,为中华民族的社会交往提供跨越时空,超越血缘地缘的大文化圈,从而形成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记忆形象叙事与情感移情的交互模式,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集体记忆对共同体成员的情感感召力与凝聚力。例如,以民族节庆短视频化推动群体情感认同。“壮族三月三”歌圩节在抖音话题高达4.1亿次、清远瑶族非遗节日的网络化等,不仅唤醒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对族群的身份归属感,同时也唤醒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之间的文化交流,形成由“单纯的民间活动”向“声势浩大的中华民族团结向上的动人力量”的成功转变。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情感实质可以归结为情感的共享,这种情感的互通必须要强调其能够让共同体成员真正体验到归属感与认同感,让每个个体感受到尊严和价值。换言之,共同体情感是生发于历史血脉相承共通与理性情感自觉共融的基础上,并以价值共识的建构为目的,是由情感凝聚到情感认同,由感性认知到理性认知,由“情”到“信”的深化与升华。“多元一体”格局下的共同体情感,包含着对各民族文化“美美与共”的认同,更包含着凝聚各民族优秀文化特质、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元素的价值体系。只有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情感能量的内核,植入到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互动话语体系中,才能形成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互动仪式的良序运转和正向情绪的持续性积累,为各族群众的互动营造健康、积极的情感空间,形成共同体情感。实现价值情境的展演是要 “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日常化、具体化、形象化、生活化,使每个人都能感知它、领悟它,内化为精神追求,外化为实际行动。”即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各族群众社交互动的方方面面,以看得见、摸得着、感受得到的方式呈现出来,从而提升各族群众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实践体悟、情感认同和主体自觉,并将互动仪式中产生的情感能量有效转化为价值意识认同,化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抽象概括性与日常生活情境性的矛盾;化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意识形态性与各族群众日常生活价值多元化的矛盾;化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理想性与各族群众日常生活现实性的矛盾,并由此破除网络空间价值虚无主义对中华民族共同体主流价值的消解,使网络空间成为“构筑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最大增量”。一方面,以红色记忆的价值情境展演,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的历史认知和集体情感,实现各族人民对中国精神和中国价值的根植。通过红色记忆的具体往事再现,不仅能够加深亲历者和非亲历者对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经历革命、建设、改革和发展的历史认识,而且能够以红色记忆所内嵌的红船精神、井冈山精神、延安精神、西柏坡精神等中国精神、中国价值,推动各族中华儿女紧紧团结在党的周围,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而奋斗终身。另一方面,以建构和传播国家形象,实现跨文化传播,从而掌握话语权,能够使受众在价值情境展演的互动中真正了解中国和中国文化。如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以具有烟火气的视听叙事将中国美食与其背后所蕴含的人文情怀互嵌,在世界媒介的格局下,以网络空间为互动传播场域,将中华文化记忆、历史记忆置于全人类的视域之下,“从知情意层面建立了具有正能量的国家对外传播形象”,有利于“破除西方话语的‘刻板印象’、提高国内群众民族凝聚力、自尊心与自豪感”,以“影像中国”发出中国“声音”,以此回应和反击敌对势力“中国威胁论”“中国颠覆论”等对中国形象的“他塑”。可见,互动仪式中的价值情境展演不仅能够强化中华民族共同体成员的共同体情感和价值归属,更能够促进和传播中国话语、中国形象,勾画出中国与各国之间的交互共生,以此深化“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情感传播与价值传播。总之,价值情境展演不仅限于将中国价值、中国精神思想化为各族群众日常生活的过程,更是将各族群众的日常生活与精神生活提升到理想信念与价值追求的高度。这就意味着各族群众能够自觉地将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作为自身的行动标准与评价尺度,实现一种基于共同体情感的自我超越和自觉超越。“人类的认知、行为以及社会组织的任何一个方面几乎都受到情感驱动。在人际互动和群体中,情感是隐藏在对他人的社会承诺的背后的力量。不仅如此,情感也是决定社会结构形成的力量。”网络空间的发展在为交互提供便捷的同时,也放大了个体与群体的情绪,在群体性聚集的互动中很容易形成情绪化的宣泄与狂欢,参与者也如勒庞所描述的“乌合之众”一般,呈现出“盲目”“冲动”“狂热”“轻信”的特征,而这一特质很容易被非理性网络民族主义、国际敌对势力所利用,成为网络空间破坏民族团结和消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关键点。因此,有必要以“情感转向”为发力点和突破点,基于互动仪式链理论,发挥情感能量对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作用。沿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情感逻辑———民族情感认同既是网络空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驱动力,也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互动仪式链的条件与结果,以符号互动、集体记忆、情境建构等形成对情感能量的生成与汇聚,推动民族情感对于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促进,实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对于网络空间的积极占领与掌握。
文章刊于《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年第4期。篇幅限制,注释从略。若需引用,请查阅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