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黄锐,中央民族大学管理学院教授,文旅部文化和旅游研究基地研究员,北京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博士。
【基金项目】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镇振兴之路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21LLGLB093)阶段成果。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承载着中华民族的基因和血脉,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73%的非遗项目保留在乡村,而人才是乡村社会经济发展的第一资源,因此,加强乡村非遗传承发展,以人才资本活化乡村非遗的保护和利用,对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具有重要意义。
乡村非遗人才在乡村非遗传承保护和发展中担任文化载体、中介、协商者、传播者等角色。按照人才类型划分,乡村非遗人才可分为传承人、管理服务人才以及经营管理人才。其中,传承人是指拥有特殊技能或能够完整掌握非遗项目的具有一定知名度或影响力的人,包括非遗传承人群体和经过认定的代表性传承人。管理服务人才是指倡导、协调、服务乡村非遗系统性保护和传承的人,包括乡村党政人才、文化服务人才、乡村社会工作者等,他们中有政府工作人员、事业单位人员和志愿者。经营管理人才则是指具有非遗产业项目经营管理知识和能力的人,包括企业经营管理人员、非遗产业带头人等。他们投身于乡村非遗工作中,为乡村文化保护注入新的血液和方法,激活乡村文化振兴的内生动力。首先,人才是乡村非遗传承保护的前提和基础。中国乡村社会本质上具有乡土性,人是乡村的一种基础性资源,乡村非遗文化是人们日常生活交往实践的产物。因而在乡村非遗传承保护中,传承人是核心和灵魂,没有传承人就没有非遗传承保护。他们承载着乡村优秀的传统文化与精湛的技艺,是乡村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此外,进入乡村开发利用非遗资源的行动者是人才,非遗文化传承保护的主导者也是人才。乡村非遗管理服务人才和经营管理人才通过科学的管理和服务以及产业的经营和发展带动更多人参与非遗保护,进一步为非遗传承保护提供良好环境和良性循环,作用不可替代。其次,人才是乡村非遗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支撑。2021年,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人才工作会议上指出,要“坚持人才引领发展的战略地位”。新发展阶段,人才为乡村非遗提供的文化、技术、技能、资金等支持,无论是在乡村非遗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还是在服务乡村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方面都发挥着积极作用。一方面乡村非遗人才通过非遗本身的产品创新、非遗外部支持和非遗的市场化,为乡村非遗产业化注入活力。例如,2022年重庆秀山县举办首届土家织锦非遗文化创意产品设计大赛,管理服务者搭建交流协作平台,传承人汇聚交流创新,经营管理者促进非遗成果转化和创意市场化,他们共同推进土家族传统文化传承发展与土家织锦非遗文化产业发展。另一方面非遗人才与非遗产业的有机融合为乡村经济社会发展提供动力,为非遗事业的未来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在非遗产业链中,经营管理人才可视为非遗产品的服务与管理者,非遗传承人可视为乡村非遗产品的生产者,管理服务人才可视为非遗产品的销售者,只有实现供产销人才价值链的整合,才能最大化发挥人才效能,延伸非遗产业价值,实现乡村振兴。加强乡村非遗人才队伍建设,增强其赋能乡村非遗的强度和力度是推动乡村非遗传承保护和发展的重要驱动力。然而,当前我国乡村空心化、老龄化问题严重,面临人才匮乏、人才质量不高的难题,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人才赋能乡村非遗工作的推进。第一,乡村非遗人才数量不足。这主要表现在非遗传承人老龄化严重,存在后继无人的问题,例如文旅部认定并公布的第五批国家级1082名非遗传承人中,平均年龄63.29岁,其中40岁以下占0.65%,70岁及以上占31.79%;基层非遗的专业服务人员不足,存在多维兼职或短期从事该工作现象;经营管理人才严重匮乏,2022年淘宝平台非遗店铺有3万多家,其中只有7%的淘宝手艺人来自农村。出现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与其他产业相比,非遗本身所能创造的经济价值周期长、设计成本高,投入产出比相对较低,例如木雕、刺绣等传统手工艺品,制作复杂耗时长,经济回报率低,导致非遗项目对乡村人才吸引力不高,年轻一代不愿从事这类工作,非遗传承人面临断代风险。民生智库2020年的数据显示,非遗传承人年收入为1万元以下占30.39%,1~3万元占21.57%,4~5万元占13.73%,11~30万元占18.63%,30万元以上1.96%。二是城镇化进程中的“虹吸效应”,一定程度上造成乡村人才流失。2022年,我国城镇化率为65.22%。在人口基数一定的情况下,城镇化率的提高使乡村人口数量减少。根据人才资源流动的推拉理论,城镇良好的医疗条件、教育水平、工资收入、交通条件、就业创业机会等对人才的“虹吸效应”,造成乡村人才向城镇转移。在非遗产业中,由于经济发达、市场化探索起步早,东部地区2022年淘宝非遗店铺成交额超过70%,且非遗网络经营管理者正逐渐从三线及以下地区向一二线城市发展集聚。乡村人才引进不足,流出过多,导致乡村人才总体数量匮乏。第二,乡村非遗人才资本整体质量参差不齐。我国现阶段虽然具有高学历的“传二代”已经在逐渐增加,但从总体上看乡村人才整体受教育水平依然不高,非遗高质量人才较少。截止2020年的调查显示,我国六成以上非遗传承人受教育水平在专科及以下,研究生及以上学历的不足3%。此外,乡村非遗人才的专业能力不足,能胜任非遗工作的专项管理服务人员、从事非遗产业发展的经营管理人员不多。例如一些地方政府工作人员对非遗概念、非遗保护的工作方法等不熟悉,工作自主性也不强。乡村非遗产业更是缺乏有创新力、有干劲的经营管理者。这一方面是因为乡村教育医疗和文化等公共服务与城市存在差距,导致高水平管理服务人才相对不足,另一方面是因为非遗的人才培养相对起步较晚,培养体系还需要不断完善。第三,非遗人才政策存在地区性差异。在非遗人才的重视程度上我国呈现西部地区高于中东部地区情况,而中部地区对非遗人才重视相对最为不足。通过对北大法宝和政府网站收集整理的47份关于非遗人才的政策文本进行词频占比和TF-IDF算法分析发现,“人才”一词的重要程度表现为西部(词频占比为2.15%,TF-IDF值为0.0995)最高,东部(词频占比为1.66%,0.0764)次之,中部(词频占比为0.94%,0.041)排在最末且和前两者差距较大。具体地,在“专业人才”和“后继人才”的词频分析也综合呈现同样特点。可见,在非遗相关政策的制定中,西部更为重视人才,东部次之,中部最低且差距明显。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背景下,促进人才赋能乡村非遗,必须要破解乡村非遗人才瓶颈制约,实现乡村人才振兴。这可以从以下3个方面着手。首先,建设良好乡村人才成长环境。创建良好的乡村人才成长环境是吸引和留住乡村非遗人才,激发乡村人才内在活力的基础。一方面,要聚焦于与乡村人才直接相关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建设,增强乡村引才和留才软实力。通过持续加大乡村基础设施建设投入,提升乡村医疗、教育、住房、养老等公共服务水平,打造人才“一站式”服务平台等方式,让乡村引得进人才,也留得住人才。另一方面,通过建设非遗工坊、打造人才创业就业基地等,深化乡村非遗产学研合作,引导研究机构、企业加入乡村非遗,为人才从事乡村非遗工作提供场所和项目。其次,完善人才回流和引进机制,激活本土人才。一方面要重视人才的引进,尤其重视外出人才的回流支持,另一方面也要充分发挥本土人才优势,不断吸引优秀人才服务乡村,这是促进乡村非遗传承保护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各级政府要提供政策、资金、资源支持,将乡村非遗人才振兴纳入社会经济发展规划。通过税收减免、财政补贴、融资贷款等优惠政策,鼓励和引进各类人才参与乡村非遗工作。同时,建立乡村非遗人才数据库,做好乡村本土优秀人才识别、储备工作,摸清乡村非遗本土人才数量、结构和特征,开发和激活老年人力资源,提高人才资源配置,发挥本土人才效能。此外,还要完善政府及事业单位非遗管理服务人才的考核评价、职称认定机制,提高非遗管理服务人才专业能力,例如《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条例)》(2013年)提出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作为各级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考核评价、年度综合考评的重要参考就是比较好的尝试;将社会效益纳入经营管理人才考核标准,提高非遗从业人员的专业性和社会责任感。再次,构建人才分层培养机制,提升人才培养实效。做好乡村非遗人才培养有利于扩大乡村非遗人才总量、提高乡村非遗人才质量,优化乡村非遗人才结构。这需要从乡村非遗的现实需求出发,加大经费和政策支持力度,建立“基础人才-专业人才-领军人才”的乡村非遗人才分层培养机制,构建层级式、梯队式乡村非遗人才队伍。一是加强乡村非遗基础人才培养。通过线上线下的普及式宣传教育,开展常态化学习培训,并定期邀请非遗传承人、高校教师、非遗产业带头人等进行宣讲交流,提高乡村非遗人力资源整体素质。二是建立专业人才培养体系,制定传承人、管理服务人才、经营管理人才等不同类型非遗人才培养方式。例如开展传统工艺技能大赛、学术研究活动等,拓宽人才培养渠道,挖掘优秀中青年传承人;总结高校已有的非遗相关学科和专业建设经验,进一步提高高校非遗管理人才培养能力;依托省内外高等院校开展的非遗传承人研修研习培训班,对乡村振兴重点帮扶地区传承人开展成建制培训,等等。三是重视领军人才培养。通过举办高级研修班、考察交流、高校进修等方式,培养非遗顶尖人才。最后,中部地区应强化非遗人才的政策支持,防止出现非遗人才的 “中部塌陷”。中部地区可根据实际借鉴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非遗人才政策优势,结合乡村振兴相关政策完善本地区非遗人才政策。一方面把握《“十四五”农业农村人才队伍建设发展规划》与《关于加快推进乡村人才振兴的意见(2021)》文件精神要领,抓好乡村非遗人才相关政策条款的落地执行,另一方面要借鉴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乡村非遗专业人才引进与保障、管理与维护、评价与考核,及后继人才培育与开发等相关政策,完善本区域乡村非遗人才政策,壮大专业人才队伍,做好后继人才培育。
文章刊于《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5期。篇幅限制,注释从略。若需引用,请查阅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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