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中美“大碰撞”如何化危为机

北京对话 北京对话Beijing Club
2024-11-20


近日,中国前驻美大使崔天凯、美国哈佛大学教授、修昔底德陷阱提出者格雷厄姆·艾利森、北京对话联合创始人李世默,在北京进行了一场有关中美关系的深度对话。全文如下:‍‍‍‍‍‍‍‍‍

李世默:中美两国正在进行非常激烈且全方位的竞争。格雷厄姆,你创造了一个人人都在使用的术语,“修昔底德陷阱”,习近平主席在10月会见美国参议院代表团时也用了这个词。我们陷入修昔底德陷阱了吗?还是在摆脱修昔底德陷阱?

格雷厄姆·艾利森:谢谢你。我于2012年在《金融时报》上提出“修昔底德陷阱”后,很多人引用,但习近平是第一个引用这一概念的大国领导人。他认为中美之间爆发战争并非必然,我非常同意。实际上,我们有必要摆脱修昔底德陷阱。正如一名中方官员向我解释的,习近平呼吁建立新型大国关系,是因为中国知道,旧的大国关系模式经常演变为我所描述的竞争关系。

在过去500年间,我们看到了16次“修昔底德陷阱”,其中12次以战争告终,4次没有爆发战争。因此,战争是可避免的,但总体风险也很高。我们现在重视中美关系中的修昔底德陷阱风险,是因为历史提醒我们,这种挑战有严峻性。因此,如果一切照旧,外交照旧,就会导致历史重现;如果中美真的发生战争,对两国来说都将是灾难性的。我们必须做得更多且更好。

李世默:如果修昔底德看到中美关系现状,且愿意帮助我们避免战争,他会给美国和中国各自提出什么建议?

格雷厄姆·艾利森:他会认为,现在发生的一切都符合剧本,中国的表现符合传统新兴大国的样子,美国表现符合传统守成强国的样子,双方正在加速朝着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大规模冲突的方向发展。我曾在2017年在《注定一战》这本书中写道,中美关系可能“没有最糟只有更糟”;当然,这是假设双边关系按照当前轨迹继续发展。

有趣的是,修昔底德提到,他曾试图分析雅典和斯巴达竞争的过程,以便了解双方所犯的错误,能够让未来的政治家做得更好。

面对中美矛盾,我认为习近平和拜登都一直在努力解决问题,但这充满复杂性。中美一方面经历着历史上最激烈的竞争,但同时又在很多方面存在利益关系,需要互相合作才能确保自己的生存。这两个方面将中美关系朝着相反的方向拉拽。因此,对于具有战略想象力的领导人来说,如何为这一矛盾关系制定管理框架是具有挑战性的。这正是习近平和拜登在旧金山试图做的事情,我认为他们的第一步做得很好。

崔天凯:如果修昔底德今天还活着,他应该不希望看到人类没有吸取历史教训,总是一次又一次地犯同样的错误。不过,我们正在做出努力,例如,两国元首在巴厘岛和旧金山举行了建设性的会晤,他们彼此保持着密切的沟通。此外,高级官员们也在相互沟通。也许我们仍然没有达成很多共识,但双方都越来越愿意更多了解对方,试图更好地理解对方的战略意图。希望我们能继续向前推进。我始终认为,摆脱或避开修昔底德陷阱的最好办法就是走出一条新路。

李世默:多年来,我一直往返于中美两国之间。前几年,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在国会上说,美国与中国正在进行全社会的竞争,我当时感到震惊。但经过最近几年,我认为他说的对,事实就是如此,这一思维也蔓延到了中国。

当下,即使是过去只追求利润而不关心政治的企业家,现在也无时无刻不在考虑中美竞争。我们如何摆脱这一状况?光是通过两国领导人对话,是无法解决困境的。

格雷厄姆·艾利森:我再次强调中美关系存在无法回避的复杂性。两国为了各自的生存都必须避免一场可能演变成核战争的大战。我们能否生存下去,取决于双方的合作,这应该是非常强大的合作推动力。当然,还有气候问题,我们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生物圈中,任何一个国家的温室气体排放都可能使彼此无法居住。我们的金融体系、经济体系关系很紧密,民间来往也很多。因此,合作是非常必要的。

接下来的问题是,两国政府能否找到一种可以将合作具体化的战略思维:一方面,中美之间存在高度的不信任和甚至敌对性认知,另一方面,中国的贡献也很突出,如去年太阳能电池板装机量超过美国25年来的装机总量,从而大幅减少温室气体排放,这创造了更适合生存的气候环境,我认为这是件好事。因此,我们需要妥善处理这一复杂性。

李世默:不幸的是,最坏的结局有时会发生,双方同归于尽。你提出的气候问题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们生产最便宜的太阳能设备和电动汽车,然而欧美的态度似乎是,我们宁可不解决气候问题,也不买中国产品。

格雷厄姆·艾利森:美国总统气候特使(前)约翰·克里(John Kerry)会优先考虑气候问题,但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UAW)会优先考虑美国生产商的利益,因为他们的成员面临可能的失业。美国政治如何平衡这两方面的考虑,取决于这一行业的政治重要性,以及工会的相对重要性。

过去30年间,两国产业对比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中国制造业微乎其微,现在变成了所有大规模制造产品的第一生产国。美国正在经历较为痛苦的调整,尤其是这一调整对乡镇造成巨大影响。

崔天凯:我看到,美国政府嘴上说的跟实际行动之间存在很大矛盾。有时我真的很困惑,不知道哪一边才是真实的

例如,我们都同意应该在气候变化问题上开展合作,因为这是一个全球性问题,但与此同时,这么多家中国公司受到美国制裁,大概有1500家左右,其中很多是从事绿色经济的公司。美方这样做,导致新技术、新产品很可能被放到所谓的“小院高墙”里。但是,应对气候变化,仅靠发表政策声明是不够的,必须让整个社会携起手来,要有企业界的参与。但是,中国许多大公司都受到制裁,他们怎么可能参与到这一合作中来呢

格雷厄姆·艾利森:目前在美国安装的太阳能电池板,有75%是中国制造的。这是因为中国的太阳能电池板质量更好,成本也更低。然而,我认为新能源车的问题尤为复杂,因为汽车行业是美国人较为看重的,并且,这与美国汽车工人联合会利益相关,而它是民主党政治支柱之一。

崔天凯:我认为你说的没错,这是我们需要注意的另一层面。虽然应对气候变化、产业升级,推动绿色经济是为了全球所有人的整体利益,但是,一些人、一些群体所付出的代价很可能相对更高。我们必须更公平地分担成本和分享收益。

格雷厄姆·艾利森:有一次,我和你谈到这个问题,你指出,在自由贸易体系下,各方都能买到更廉价、优质的产品,这对任何消费者都是好的。但对某些制造群体而言,不是这样。比如俄亥俄州的钢铁工人,他们在国际钢铁市场落伍了,只能以不可持续的低价生产钢铁,可能无法参与竞争。

我认为,贸易在全球范围内如此迅速和广泛地拓展是一件好事。但与此同时,我们应该预料到,利益受损的群体会产生更大的反弹。因此,在如何对他们进行补偿方面,需要有更多的想象力。

崔天凯: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中国人总是强调,我们不应该把一切都寄托于市场。中国式现代化的目标之一就是共同富裕、共享繁荣。我们密切关注所有潜在负面影响。但是,我们仍然不应该被“”中国恐惧症”所误导。当美国的一些高级官员说,不应该让中国的电动汽车出现在美国街道上时,令我很震惊。她还声称中国可能会以某种方式把全部300万辆电动汽车同时熄火,好像“瞬息全宇宙”。
我没想到高级别官员会说出这样的蠢话。希望他们不要变得更荒唐。我有点担心,有一天他们会警告人们不要去美国的中餐馆,声称每个饺子里都可能有芯片,他们会监视每个美国人。 
格雷厄姆·艾利森:中餐是我的最爱,那我全身都有芯片咯。

崔天凯:希望人们不会如此疯狂。

李世默:如果我们能做出这么高级的芯片就好了。

崔天凯:如果中国真能做出这么高级的芯片,倒是可以有更好的用途,而不会用来去监控谁。

格雷厄姆·艾利森:我们之前讨论过封禁Tiktok。

李世默:这次美国众议院以压倒性的优势通过了相关法案,参议院中只需要60票通过后,美国总统就会签署。这对美国意味着什么?

格雷厄姆·艾利森:毫无疑问,修昔底德式竞争会显著影响人们的心理。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并不少见:我曾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名,现在你却能跟我平视,这让我很不舒服,我会认为你可能是通过不公平地利用我才实现成功的,然后我就变得更加多疑、更加敌对,甚至妄想。因此,我认为这是双边关系的一大风险,尤其是在美方。

我认为,Tiktok被禁的可能性大约为60%,但还不能确定,因为法案在参议院进展缓慢,而且涉及很多利益冲突。Tiktok的美国用户已达1.7亿人,包括拜登竞选团队。

李世默:去年底以来,双边关系似乎出现了一些稳定的迹象,但拜登几个月后可能就会下台。我们该如何继续推进双边关系呢?

格雷厄姆·艾利森:从商业视角来看,民主选举制度的一个缺陷是,每四年就会安排一次恶意收购。当某一企业面临恶意收购时,显然会占据该公司的大部分注意力,并导致相当大的混乱;当然,这也是政治更新过程的一部分。

当人们与拜登政府打交道时,不得不考虑:这个政府明年1月份还会在吗?人们会对美方提出的任何交易条件打折扣,他们会考虑潜在的“第二选择”。以乌克兰战争为例,对普京来说,如果特朗普有50%的胜选机会,普京此刻为什么要接受妥协条件呢?特朗普可是声称将在一天内解决战争,抛弃乌克兰的。所以我认为这是美国的一个弱点,却无法避免。

李世默:是在美国政治更加两极分化的当下,恶意收购可是真的“恶意十足”。根据目前的数据,特朗普获胜的几率高于50%,如果今天举行大选,他必胜无疑。那么中国应如何应对?我们要像普京一样等吗? 

崔天凯:我认为试图预测美国大选结果是有很大风险的。平心而论,我认为如果拜登再次当选,美方政策的可预测性会更高一些。如果特朗普归来,可预测性就会降低。但我不认为美国对华政策会有根本性、实质性的改变。无论谁当选,美国或许都会维持当前的方向,或许直到撞到南墙,他们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我告诉我的一些美国朋友,我们已经准备好继续“与狼共舞”,但不会按别人的节奏起舞

李世默:如果特朗普当选为总统,我认为我们在欧洲的外交空间会大一些,因为欧洲会对美国失去希望,将不得不寻找其他的合作和贸易伙伴。

格雷厄姆·艾利森:从历史上看,无论美国局势看起来多么混乱,它都有自我复原和革新的的能力,美国有这样的基因。我认为特朗普的一个优点是,不会轻易发动战争,他行为上比喊出的口号要谨慎得多。

李世默:他应该是多年来第一位从未发动战争的美国总统。

格雷厄姆·艾利森:他对此感到非常自豪,竞选期间经常强调此事。

李世默:我认为,如果拜登连任,对中国的一个好处是,拜登试图维持美国霸权,需要同时关注多处发生的事情,无法集中精力对付我们。美国正参与两场代理战争,一场是与俄罗斯的战争,另一场是在中东的战争,还有可能在某处爆发另一场战争。特朗普不会关心这些,特朗普只会关注中国。美国是否捉襟见肘?

格雷厄姆·艾利森:我们之前谈到,仍然有一些美国人存有幻想,认为世界是单极的。这完全不符合事实,当今世界是多极的世界上有很多力量中心,美国、中国、欧洲、俄罗斯、伊朗等等。这些国家可以独立行动,无需征求第三方许可,也不用担心遭到惩罚。如果土耳其想在战争期间与俄罗斯做生意,它就能这么做。美国人的习惯认知是,我们统治世界。现在他们感到沮丧。他们要适应这种情形,看清世界实际的格局。显然,美国在世界各地都有利益,对世界多国都做出了承诺。如果把乌克兰当作主要关注点,那么美国就很难同时关注中东。因此,我认为美国必须调整其在不同地区的利益优先级。

李世默:崔大使,中国在这些冲突中的战略考虑是什么?

崔天凯:中国的外交政策确实长期恪守一定的原则。我们总是强调要尊重各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这句话的含义其实很清楚,不论出于什么目的,我们都不赞成使用武力。

格雷厄姆·艾利森:我认为这是一场正在上演的悲剧,而且情况只会变得更糟。大家可以看到,拜登总统对这种情况越来越愤怒。参议员舒默评论说,只要内塔尼亚胡还在,这个问题就无解。我希望他能下台,只有这样,以色列政府才能代表以色列的中间派,以色列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是理智的。

现场提问:美国人的思维方式是否会发生转变,允许中国对国际冲突保持中立态度,以实现大部分美国人民通过两国合作获取利益的目标?

格雷厄姆·艾利:中美关系一方面是激烈竞争,另一方面是密切合作,目前没有非常清晰的框架,需要根据细节进行各种调试。

在俄乌冲突问题上,如果中美能合作,能找到一种结束战争的方法。自2022年11月以来,乌克兰战局基本上陷入僵局,沿着实际控制线,双方的推进都不超过50英里。这一情形很像一战期间的西线战况,来来回回打,却无济于事。这一情形也像是朝鲜半岛当年的战争,交战双方几年间被困在三八线附近,直到人们决定这是一个合适的停战边界。

崔天凯:关于乌克兰战争,老实说,如果交战各方不想止战,中国也无法阻止他们。如果交战各方不想打仗,中国也无法触发战争。中国能做的是有限的。当然,我们会尽力做到最好,我们的李辉特使前不久赴欧洲斡旋,刚刚回国。

有人说,也许俄乌之间也可以建立类似朝鲜半岛的军事缓冲区。我曾告诉我的一些欧洲朋友,也许你认为北约的扩张消除了所谓的俄罗斯战略空间。但实际上,你们是在消除自己的缓冲地带。你们在边界上直面的就是俄罗斯核武库。这让欧洲更安全还是更不安全?很难说。也许我们可以在俄乌之间设立非军事区,在那里部署联合国维和部队,也可以由中国将领担任指挥官。


李世默:对,我们应该努力这么做。现在我看到很多分析说,俄乌冲突将不再是一个僵局,俄罗斯越来越靠近胜利。分析预测,如果继续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将会有40%的乌克兰人变成俄罗斯人。

格雷厄姆·艾利森:这是有可能的,势头有所改变。哈佛有一个叫做“俄罗斯问题(Russia Matters)”的项目网站,我们每周都会发布一份报告,记录战局变化情况。上周,俄罗斯控制的领土增加了两平方英里。变化并不大,速度也不快,但俄罗斯有可能取得重大进展。如今,俄罗斯控制着乌克兰20%的领土,我认为,如果两国能达成类似于朝鲜半岛的长期停战协议,会拯救很多生命。

现场提问:中美新冷战是否已经打响?特朗普若当选是否会导致冲突升级?中国与美国打交道过程中,如何面对美国的种族主义和意识形态问题?

崔天凯: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你经常能感觉到美国政策中潜在的种族主义因素,但又不是明目张胆的,至少一部分美国的政策制定者甚至知识分子有这样的偏见,但不是大多数人。有很多美国人也反对这种做法。我们必须公平客观。与此同时,也必须认识到,考虑到不同的国家利益,每个人都可能有这样或那样的偏见。

中华文化不赞成偏见。不仅对美国、中国,对整个世界都应如此。欧洲人明面上提倡文化多样性,但实际上他们的偏见更为悠久。不同的种族、不同的文明必须学会如何真正和平共处、共同繁荣,如何共同应对全球问题,如何为人类的生存共同努力,这是一个持续的过程。

格雷厄姆·艾利森:近代,亚洲移民对美国做出巨大贡献;然而,随着美国人对中国日益增长的敌意,一些丑陋的种族主义浮现出来了。特朗普总统甚至羞辱过米奇·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的妻子赵小兰,她是一位华裔美国人。与此同时,英伟达、微软等美国科技公司的领导者几乎都来自亚洲。我认为,种族主义是个问题,但是在可控范围内。

中美之间是一场新冷战吗?不是。中国并不寻求将其政党政治模式输出到其他国家。基辛格对此有一句名言,他说,中美都有自我优越感,两国人民都认为各自文明高人一等。美国人对美国文化、政府和社会有着巨大的优越感,认为只要把人们从旧环境中解放出来,他们就会变得和美国人一样。就历史和观念而言,中国不会派兵占领其他国,中国不会试图将自己的政治模式强加给其他国家。

不过,现在的形势与冷战有一些相似之处,我们可以从中吸取教训。冷战期间,大家认识到美国和苏联都有强大的核武库,任何攻击都会成为自杀式行为。这是一种醍醐灌顶的认知。罗纳德·里根曾说过,核战争是打不赢的,因此永远不要开打。我认为,中美的核问题、气候问题,还有两国紧密联系的金融系统也是可以相互毁灭的。因此,我们必须通过合作维护生存空间,这种观点也能够缓和竞争性。

崔天凯我曾提醒过许多美国朋友,在旧冷战时期,两场最大的热战发生在亚洲,在中美之间展开,分别是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所以我们不要轻易谈论新冷战。我们准备好再次面对冷战这样的后果了吗? 一战后出现了与欧洲原有政体截然不同的苏联,中国则诞生了共产党,中国的历史从此改写;二战之后,世界上出现了联合国这样的新的多边体系。中华人民共和国也在那时成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大量发展中国家获得了政治独立,开始致力于经济发展。这些都是世界格局的重大变化。

冷战涉及方方面面,但我认为中国重返全球舞台是帮助结束冷战一个重要因素。1971年10月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是世界走向多极化的转折点。现在我们处于一个更加多极的世界,如果有人试图开始一场新的冷战甚至热战,我很确定在这场冷战或热战结束时,很有可能会出现一种全新的全球结构。恕我直言,也许所谓的西方将失去更多的权力,全球南方会进一步崛起,国际舞台上会有更多的声音,世界结构会更平衡、更理性,也有可能朝着人们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所以人们必须非常小心,不要动不动就想搞新冷战,甚至是新热战。

格雷厄姆·艾利森:我非常同意。去年10月,亨利·基辛格发表了最后一篇文章,我是文章的共同作者,篇名是《人工智能军备控制之路》,回顾了核时代的历史。我们能否将核时代的经验用于分析新科技时代的潜在灾难?

我们认为,如果你能将以下数字与其代表的含义相对应,你就能大致了解过去80年间国际安全的全貌。这三个数字分别是78、78和9

第一个78是指,有多少年没有发生过大国战争?自1945年以来,已过了78年。历史上从未有过这么长的和平。未来是否不会再有大国战争?并非如此。实际上,和平正面临更大的压力,这是由于中美之间存在“修昔底德式”竞争等原因。但这一持久的和平时期之长仍是惊人的。

第二个78是指,如果你在1945年或1950年,给出未来战争中不再使用核武器的几率有多大?你的答案或许是1000:1,甚至是10000:1。自核弹用于广岛和长崎以来,78年过去了。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就,但这一和平也很脆弱。

我认为,9这个数字相关的问题最不可思议。当下有多少个国家拥有核武器?只有9个,但有90个国家可以造出核武器;高超的治理能力、合作机制阻止了核扩散,尤其是中美之间的合作。

20世纪发生了两场巨大的战争,一战后仅间隔20年就爆发了二战。所以,1945年的人认为第三次世界大战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得益于国际秩序架构的建立,得益于战略构想,得益于善意和好运,没有爆发新的大战。但绝非“一劳永逸”,和平是相当脆弱的。

崔天凯:我同意艾利森教授所言,我们也必须意识到,我们能享受全球和平是非常幸运的。问题在于,有些人可能已经忘记了人类当时赢得和平的代价。

格雷厄姆·艾利森:《人工智能军备控制之路》这篇文章主要是写给美国人看的。在美国,大多数人认为大国战争不会再发生,因此不用担心,也认为各国不可能使用核武器,甚至认为核武器也已经消失了。我们称这种现象为美国的历史健忘症。美国所有上星的军官中,没有人见证过大国战争。

崔天凯:亨利·基辛格博士一次又一次地告诫我们,100年前没有人策划过世界大战,这是一步一步发生的。

       

他们仨,在这里,论中美风云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北京对话Beijing Club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