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 们的恋爱基地，没了？
如果说有一个地方，既收纳着女同性恋的文化史，又承载着她们的爱和欲望，同时还是女性主义发展的重要基地，这个地方一定是——Lesbian Bar（女同性恋酒吧，下文简称Les Bar）。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去过或者听说过Les Bar？对于许多人，尤其是异性恋者来说，同性恋酒吧似乎是个神秘又香艳的地方，这的确是它的一部分真相，但它还有更多鲜为人知的文化意义。
Les Bar可以算得上是历史的产物，随着时代变化，越来越多的Les Bar在地图上褪色、消失。
如果你也感兴趣，我们今天一起来聊聊：
第一家Les Bar
Les Bar就是专门或者主要为女同性恋提供服务的酒吧，它是不符合所谓社会规范的女人们的避难所、心灵栖息地、家园。
位于上海的女同性恋酒吧Roxie
图源｜Google
同性恋群体在历史上经受了长久的歧视，直至今日也没能得到完全平等的权利和理解。虽说相较于男同性恋者，女性间的性行为不易认定，且女性间一直有较为亲昵、暧昧的关系，不易分辨，女同性恋者似乎没有遭到如男同性恋者一般的惩罚，但也不代表她们被放过了。
针对女同性恋者的罪名包括但不限于被认为是女巫，受巫术蛊惑，破坏公共道德，猥亵罪，她们会受到羞辱，面临牢狱之灾。
欧洲、南美洲、亚洲的许多国家，都在19世纪和20世纪加强了对于同性恋行为的限制。
1921年，英国政府试图将女性之间的性行为也定为犯罪，但因很难确认性行为确实发生，法案搁置了。不过，英国的众多殖民地，受其法律变更的影响，在20世纪末将女性间性行为定为了犯罪。
对同性恋的禁止很多是建立在宗教对于同性恋的谴责上，宗教规定了一夫一妻的异性恋家庭结构，同性之恋违背传统，公众的「恐同」心理也很流行。
如今，仍至少有43个国家认为女性之间的性行为属于犯罪。
历史上对LGBTQ酒吧的袭击
图源｜The New York Times
高压的禁令之下，女孩们仍紧贴着嘴唇。人们对同性恋群体的认识很晚，法律也不停变更，一时接纳一时抵制，但同性之间的爱意从未消失过。
1920年代之前，女同性恋者之间结交、相爱，要么发生在中产阶级的私人聚会上，要么发生在最底层的性工作者之间。
因为当时的社会里，男性占据着强有力的位置，几乎霸占一切资源和话语权，女性是男性的附庸、装饰，她无法独立存在，一个有修养的女性在社会上不能是独身的，她必须要有一个男伴，没有男伴的女性往往会被贴上妓女的标签，甚至会被酒吧和餐馆拒绝服务。
因此，女性和女性产生友谊，或是擦出爱情火花，几乎只能在私人聚会上。这些聚会只有女人参加，她们置身的客厅隔绝了外界，仿佛一个男权社会外的桃花源，她们在其间诉说心声，产生情愫。
在Les Bar里交谈的女孩们
图源｜参考资料2
让女人们不仅仅在客厅谈情说爱，还开始在公共空间喝酒调情的是战争。世界大战带走了男人们，就好像一件塞满了房间的家具被搬走，女人们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
她们走出家门工作，社会生活极大地丰富了起来，许多工人阶级的女性移居大城市，女性之间的来往更加频繁，她们互相提供食物，彼此支持，和女性的交往给她们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满足感。当时的女人们聚集在沙龙，沙龙也被认为是Les Bar的早期形态。
许多历史学家认为，1934年在旧金山开业的「Mona’s 440 Club（莫娜440俱乐部）」是第一家Les Bar。
图源｜WIKIPEDIA
这是莫娜和她的丈夫吉米一起开的酒吧，最初ta们想打造一个艺术家们可以肆意狂欢的波西米亚风格的场所。
后来ta们招聘了唱歌的女服务员，一些女服务员穿着燕尾服（也就是男装，在当时两性只能穿属于自己性别的服装），异装吸引了许多女同性恋顾客，异装和她们的性取向一样，都是非传统的、出格的标志。
于是，莫娜俱乐部开始对外标榜「Where girls can be boys」，这是一个女孩可以成为男孩的地方，由此成为一个公开的女同性恋俱乐部。
莫娜俱乐部的受欢迎程度非常高，聚集了许多同性恋女性和一些寻求放松的异性恋女性，是旧金山LGBTQ+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图源｜Mona's 404
其实早在莫娜俱乐部开业之前，1933年禁酒令废除后，芝加哥开设了第一家同性恋酒吧Roselle Inn，但它同时接待同性恋女性和男性。
1911~1921年，纽约有一家女士酒吧——Cafe des Beaux Arts Ladies Bar，给女性提供了无需男性陪伴就可以饮酒的机会，吸引了成群结队的女高中生和中年妇女。
第一家Les Bar的诞生也可能更早，只要女性存在，她们中就会有人彼此相爱，相爱的人一定能找到一个安心之地。
Cafe des Beaux Arts Ladies Bar
图源｜参考资料2
违反准则和突击检查
去Les Bar喝酒，宛如在薄冰上舞蹈。尽兴、自由，可以公开出柜，但是也意味着危险。
警察经常突击检查，女孩们可能因为正在和同性跳舞被拘留，警察会将她们的名字和照片刊登在报纸上，酒吧的老板会被罚款或者吊销营业执照。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一些酒吧没有标识牌，挡住窗户，客人只能从后门进入。
酒吧老板通常会贿赂警察，和黑手党搞好关系，以便在警察突击检查前知道消息，然后ta们会打开酒吧里的灯，正在跳舞和亲昵的人们就会分开。
也有一些同时为女同性恋者和男同性恋者提供服务的酒吧，在灯打开时，人们就会立刻交换舞伴，当警察进来看到是一男一女在跳舞时，大家就安全了。
除了和女孩亲热，女孩们还可能因为着装问题被逮捕。
19世纪中期开始，美国许多地区都将异装认定为犯罪行为。因为穿了裤子和衬衫，一个女孩就会被逮捕。
因此，当时LGBTQ+圈子里流传着「Three-article rule（三件规则）」，你必须穿着三件符合自己性别的服装，以避免因为变装被捕，比如男性在外要穿着衬衫、裤子、西装外套。
警察逮捕异装者
图源｜Google
另外，带着仇恨心理的「恐同」公众有时比突击检查更可怕，女孩们要时刻提防街头暴力。
1997年在亚特兰大，一家Les Bar发生了爆炸，5人受伤。炸弹是一个叫鲁道夫的极端分子投掷的，他说：「不介意作为隐私的同性恋，但任何让同性恋出柜，并让社会接受它的企图都应该遭到强烈反对。」简单来说很像我们经常在网上看到的言论：「我尊重同性恋，但大肆宣扬就不好了。」
图源｜The Atlanta Journal-Constitution
这些骚扰和攻击使得同性恋群体长期处于焦虑和恐慌中，ta们遭受着很大的精神创伤。
对同性恋群体长期的骚扰最终导致了著名的「石墙运动（Stonewall Riots）」。
1969年6月28日，在美国纽约石墙酒吧，警察进行了突击检查，当天酒吧人非常多，场面混乱，冲突产生的原因众说纷纭，有说法是一个变装皇后在门口向警察挑衅，还有一种说法是这是一个穿男装的女同性恋者引起的。总之，混乱诞生了，人们向警方扔石头和瓶子，警察开始抓人，并用警棍殴打拒捕的人。
图源｜Google
同性恋群体的怒火彻底爆发并持续了5天，ta们上街聚集，发传单，传单上写着：黑手党和警察滚出同性恋酒吧！
石墙运动使同性恋群体不再甘于、也无法继续忍受在阴暗的酒吧里躲藏，ta们组织了第一次同志骄傲游行，各地建立了LGBTQ+平权组织，同性恋解放运动正式开始。
图源｜Google
同性恋酒吧也逐渐改变了它遮掩的面貌，变得「骄傲」，酒吧不再只是人们谈情说爱、互相慰藉的场所，更成为了平权的重要活动空间。
消失的Les Bar
LGBTQ+酒吧都在倒闭，1980年代美国有超过1500家这样的酒吧，而现在只有不到1000家。
女性受到的损害更加严重，1000家里面大部分都是男同性恋酒吧或面向所有LGBTQ+群体，只属于女孩的地方本来就很少，到现在寥寥无几，从200家下降到16家。
旧金山的克莱星顿俱乐部于2015年关闭
图源｜Google
Les Bar的消失由很多原因导致。首先是网络约会文化兴起，各种交友软件和LGBTQ+网络社区，已经可以满足许多人的社交需求，人们不再像历史上一样，需要走到酒吧的人群中才能获得认同感。
这导致顾客减少，而维持一个酒吧的费用是高昂的，付不起房租的酒吧就只好关门。除了因为客人减少导致收入减少，研究者们还认为，女性在获得经济支持方面的系统性困难也是原因。
全国妇女企业理事会（Women’s Business Enterprise National Council）首席执行官帕梅拉说：「如果你看看任何融资统计数据，就会发现，女性拥有的企业比男性拥有的企业得到的资金要少。」
另外，整体来看女性的可支配收入本身就低于男性，男同性恋者有更多的钱支付给男同性恋酒吧，但女孩们却较为捉襟见肘。许多Les Bar会因此允许女孩们在店里停留、活动而不必消费，这也导致它们更难经营下去。
新冠疫情的到来加剧了以上问题，人们的收入减少，能够用来花在酒吧上的钱也变少，而经营酒吧需要的费用却没有变化，疫情期间Les Bar的数量急速下降。
图源｜参考资料6
为了帮助Les Bar活下来，留住这个只属于女性的地方，人们发起了「女同性恋酒吧项目（The Lesbian Bar Project）」，一开始就筹集到117000美元，用来支持即将倒闭的Les Bar。
项目发起者认为，Les Bar不仅是个喝酒玩乐的地方，它还让同性恋女孩们找到真实的自己，它象征着一个时代的同性恋女性们争取性取向和性别上的平等权利的历史。
图源｜Google
Les Bar同时还是一个大本营，一个表演空间，一个收容所，联结着整个社区的LGBTQ+女孩们，让她们不至于感觉被孤立，获得认同感和安全感。它的倒闭对于寻求群体的LGBTQ+女孩们来说是令人心痛的、严重的损失。
但是，Les Bar的减少并不意味着女同性恋者社交活动或夜生活的减少，人们依然相爱。
从前是在夜晚钻进昏暗潮湿的酒吧里，大口呼吸里面自由自在的空气，两个人贴着跳舞，其中一人穿着西服；现在是在社交软件上，两颗心匹配，在深夜闲聊些亲昵絮语。
什么都会变，但女性之间的爱意不会流转，她们甚至比从前更加支持对方，更加团结，而这正是Les Bar诞生的初衷。
图源｜Google
-喋喋不羞-
你去过Les Bar或者其他专属女性的公共空间吗？
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我爱这个世界。
REFERENCE
[1] Vice. The History of Lesbian Bars[EB/OL]. (2015-08-18)[2023-01-31]. https://www.vice.com/en/article/8x443v/the-history-of-lesbian-bars.
[2] Smithsonian. The Rise and Fall of America’s Lesbian Bars[EB/OL]. (2021-01-21)[2023-01-31]. https://www.smithsonianmag.com/travel/rise-and-fall-americas-lesbian-bars-180976801/.
[3] WIKIPEDIA. Lesbian bar[EB/OL]. [2023-01-31].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esbian_bar.
[4] Human Dignity Trust. A History of LGBT Criminalisation[EB/OL]. [2023-01-31]. https://www.humandignitytrust.org/lgbt-the-law/a-history-of-criminalisation/.
[5] The New York Times. A Brief History of Attacks at Gay and Lesbian Bars[EB/OL]. [2023-01-31]. https://www.nytimes.com/2016/06/14/us/a-brief-history-of-attacks-at-gay-and-lesbian-bars.html.
[6] NBC NEWS. Few lesbian bars remain in the U.S. Will they survive COVID-19?[EB/OL]. (2020-05-01)[2023-01-31]. https://www.nbcnews.com/feature/nbc-out/few-lesbian-bars-remain-u-s-will-they-survive-covid-n11968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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