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部分穆斯林难民在欧洲被西方文化同化,他们能融入西欧社会?

丁明 德欧华商 2022-01-15
点击上方德国华商关注公众号


更多精彩文章请关注“德国华商”公众微信号:HSB-1997


一个放弃伊斯兰信仰的叙利亚难民


丁明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每周日我都要去的马德里某酒吧的外语角。年轻瘦瘦的他见到每个人都开心地笑,而且不是初次见面羞涩的笑,更不是讨好别人谄媚的笑。他毫不避讳自己的难民身份,并蜻蜓点水般地提及来西班牙之前在德国的生活。记者的直觉告诉我他应该有料可挖,于是转天我约他用英语聊了三个小时。聊及他颠沛流离甚至痛彻心扉的经历,他依然用发自内心的笑伴随着叙述,丝毫没有自嘲的语气。以下是他的第一人称叙述,有些细节无法查证,甚至经不起推敲。读者就当作是笔者误听之疏漏,或为保护个人隐私而做的春秋笔法吧。

 

逃离祖国

我叫巴达欧,26岁,战乱爆发前一直居住在大马士革。我自认为是好穆斯林,一天五次祷告一次都能不少,不抽烟,不饮酒,不食猪肉。我父亲是对《古兰经》参透得很深的人,经常会有人来慕名请教。我也耳濡目染,能为周围的朋友讲解一些教义。我母亲对此十分自豪,我的两个弟弟也视我为榜样。

2011年阿拉伯之春席卷叙利亚时,年轻人开始穿上黑衫和平抗议阿萨德政府。我也是其中一员,并被抓到暗无天日的地下室17天。我们大约两百人被锁到一个不到一百平米的地方,连睡觉翻身都很困难。一天只给两顿饭。我被关的前三天内,一次厕所都没有上。当时正值夏季,身上汗如雨下。听说有人长年累月都被关在里面。我的婶婶在政府部门工作,托关系把我救了出来。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和母亲抱头痛哭。

在我和青梅竹马的妻子结婚后不久,连她的手都还没碰过,战争爆发,我逃到阿尔及利亚。在一间仓库工作,一个月能赚400美元左右。由于消费水平较低,我存了一些钱。工作辛苦,但我还是心满意足的。就在我盘算着把老婆接过来时,阿尔及利亚颁布了禁止叙利亚难民入境的政策。在欧洲都敞开大门拥抱难民之际,穆斯林兄弟却将落难手足拒之门外,我于是开始计划前往欧洲。

我到达阿尔及利亚边境,用250美元贿赂了边防人员,成功进入摩洛哥境内。三天马不停蹄到达摩洛哥和西班牙飞地美丽涯(Melilla)接壤的边境,换句话说就是非洲和欧洲的交界处。这里的边防军每六小时换一次岗。我就和“光脚不怕穿鞋”的非洲兄弟们一起不断伺机冲过三道门,到座落在非洲大陆但属于欧洲的飞地。边防军甚至在一次我发起冲击失败后用阿拉伯语鼓励我说:“再试一下。”我终于冲了过去。

标记处为西班牙摩洛哥的飞地美丽涯(Melilla,通常译为“梅利利亚”)

 

踏足欧洲

美丽涯有移民临时收容所(CETI)。我们上千人住在大帐篷里,每人一个床位。我看着这个景象,想着同为穆斯林的老婆,一定没有办法和这么多男女同处一“室”。她虽然不带面纱,但是头巾裹得严实,是个聪明贤惠、知书达理的女孩。她的容颜是我等待难民身份的漫长过程中唯一的慰藉。

我终于在西班牙正式成为欧盟难民。政府将我们接到直布罗陀海峡对岸的旅游城市马拉加,我终于正式踏上了欧洲大陆。我被送到伊比利亚半岛南部古城科尔多瓦居住,这里有欧洲最大的清真寺,但我无心眷恋风景,只想着多赚点钱把老婆接过来。我打听到幼时最好的玩伴在柏林,那里赚钱打工比西班牙容易得多,于是再次启程。坐大巴到达巴塞罗那,然后入境法国,途经布鲁塞尔,这里的穆斯林兄弟也非常多,而我最终来到了目的地柏林。德国政府为难民安排了免费的食宿和德语课程。德国的穆斯林比西班牙多很多,严格遵循我们的生活方式,甚至在大街上蒙着脸也没人管,不像西班牙的穆斯林那样已经世俗化。

我到柏林后去参加了一场难民欢迎会,会上认识了一名德国中年男子基多。我不会讲德语,而他能讲英语,我们很快聊了起来。我给他讲了露宿街头的经历,他当场听哭了,并毫不犹豫地把自家钥匙交给我,说他家就是我家。但是我还是住在语言学校,虽然对食物很不满意。在祖国时我很挑剔妈妈做的菜,但是出国以后我已经学会忍受各种食物。

我多次见到基多参加各种慈善事业,毫不利己地帮助别人,对其信任与日俱增。他是柏林当地人,离异,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孩,还有个非洲女友,我和他们全家很快成为了好朋友。我经历了很多不幸,但是也幸运地认识了不少帮助过我的人,我很感激他们。尤其是基多,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人。

 

告别过去

噩耗传来,我从脸书得知了父亲被秘密逮捕并处决的消息,连尸体都见不到。一直以来微笑面对一切的我内心也痛楚起来。我开始反思信仰。如果神真的存在,怎么能眼看着大地生灵涂炭;我的父亲那么虔诚,怎么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我停止了祷告,抽了第一口烟,喝了第一口酒,吃了第一口猪肉。你知道吗?我感觉,我还是我,一点都没变,只是,我不再是穆斯林了。

笔者:你不再是穆斯林,但你还是你,所以“是穆斯林”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巴达欧(想了想):一种时时刻刻被控制、被监视的感觉吧。现在已经没有了,我自由了(笑)。

2015年夏,三岁小男孩Aylan在逃难中溺水身亡,尸体被冲到海滩边的照片一公布便在全球尤其是德国引起强烈反应。我的同胞们纷纷决定来举国热烈欢迎难民的德国投靠“默妈妈”(难民对默克尔的爱称)。德国不堪重负,欧盟很快出台法令,难民在欧洲范围内要留在最初达到的国家。我在柏林生活了半年后,刚在全球最大的某预定酒店网站找到工作,就收到了遣返令,不得不回西班牙。

3岁儿童Aylan死在偷渡中

 

虽然有遣返令在身,但并非立即执行,还要等上数月。我想反正要回去从零开始,不如早点自行动身,结果刚到法国境内,又被强制送回德国。难民政策在欧盟执行效率之低下和荒唐可见一斑。我辗转再次回到西班牙,被送往西南部省会城市卡塞雷斯(Caceres),在这里学习了一年语言,取得B1水平。德国朋友基多来西班牙度假时特意带小孩来看我,我很感动。

学习生活平静而无聊。我在餐馆里帮工,穆斯林不能碰的jamon(火腿)我都没有问题。我还染上了烟瘾。我认识了一个墨西哥已婚女子,和她第一次尝试了男女之事。后来又认识了来此教英语的美国女孩,我们尽情缠绵,她甚至想放弃男友和我结婚,带我去美国生活。我都拒绝了,并不是因为我已婚。我已经不爱我的老婆,不再想和她有任何肌肤之亲,虽然我对她无话不说,连我放弃信仰这样的大事都告诉了她。

 

展望未来

我现在刚来马德里找工作,和一个巴基斯坦人共处一室,每月房租一百多欧。和别人住一个房间有各种不便,我很怀念露宿街头的日子,甚至在有房住之后还跑去公园睡了一晚,只为体会自由自在的呼吸。我老婆已经申请到家庭团聚,不日就可以来西班牙和我见面。我要尽快在马德里找到房子,房租政府会替我老婆付。我也会和她生活在一起,但不是为了尽丈夫的责任,只是为了节省开销。我要找到一份工作,有个外卖公司也许会雇我。美国女孩把她的自行车留给了我,我可以骑自行车送外卖。(巴达欧去外语角时就是骑自行车的。)

笔者:对你来说这段经历中最艰难的是什么时刻?

巴达欧:得知父亲死讯。

笔者:你有什么后悔的吗?

巴达欧:后悔当初没有从土耳其、希腊、匈牙利入境德国,这样就可以德国为首次入境国留下。但是这条线路十分凶险,而且要交给蛇头一千美元,而我当时手头不够。到了德国如果能咨询律师,也许是有办法留下的,而我轻易放弃,回到了西班牙。我老婆要想在西班牙工作,就要摘下头巾,估计她是不愿意的。

笔者:你估计有多少难民来欧洲之后放弃了伊斯兰教?

巴达欧:像我这样明确放弃的,估计十个里有一个吧。但是开始抽烟酗酒吃猪肉的估计近半,尽管他们嘴上声称自己依然是教徒。

笔者:你家人知道吗?

巴达欧:最不想让母亲知道,怕她会伤心欲绝。虽然我不介意让兄弟知道,但是怕传到母亲耳朵里,所以也没有告诉他们。

笔者:战争结束后,你和同胞们会回到叙利亚,还是选择留在欧洲?

巴达欧:一定会回去。我很高兴许多像我一样的叙利亚年轻人在欧洲经历了这么多,懂得了什么叫民主、人权,我们一定会把这些概念带回祖国。我国的贪腐程度是你无法想象的。我们会建立一个全新的叙利亚。



扫描二维码

关注更多精彩

长按二维码


添加联系人



感谢您关注

德国《华商报》

公众号“德国华商”


长按二位码加关注微信号:hsb-1997公众号:德国华商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