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德国】新冠疫情下感叹世事无常：计划被打乱 员工被感染
杨悦
德国华商报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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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德国】新冠病毒让德国人怕怕：见我就问“最近回中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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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下的小故事
1月23日武汉封城，我在布达佩斯醒来，第一反应是：糟了，17日离开德国时，还是一片歌舞升平，所有人都忙着参加各种迎春活动，而眼下却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虽然武汉距离欧洲那么遥远，一个我从未到过的城市，此刻却让人忧心忡忡。打断骨头连着筋，出国前，故乡是山水之城重庆；出国后，华夏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是故乡。
这天，高速路旁白雪皑皑，万里无云，阳光灿烂，我们驱车直奔维也纳，目的地是心仪已久的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 (Kunsthistorisches Museum Wien)，赏画之余，在富丽堂皇的咖啡厅落座，呷一口红茶，尝一块蛋糕。
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
南方人畏惧严寒冰霜，故常感叹，欧洲最美的旅游季是春夏秋，各有各的好，唯独严冬不宜出游，窝家煲粥读书，休养生息，静待春暖花开。
此番出行，一是为了参加布拉格诗歌春晚，会文友；二是为了参加会后旅游。除去斯洛伐克首都布拉迪斯拉发，其他几座城市都是故地重游。
温故而知新，读书如此，认识一座城市，结识一个朋友，莫不如此。
原以为本次冬之旅拉开了2020旅游季的大幕，好戏还在后头，却不曾料，此番东欧行，也许是庚子年唯一的境外游。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没有变化快。突如其来的瘟疫将正常生活打乱，给全人类带来生命的威胁、病痛的折磨、观念的对峙与人情的撕裂。
旅德的亲朋好友中，迄今为止没人感染新冠肺炎。总体来讲，海外华人被感染的比例相对较少，可能与大家的谨小慎微有关。德国中文学校在武汉封城后陆续开始实施网课。
从布拉格返家，忍痛取消了川外校友会和川渝老乡会的春节聚餐，仅如约参加了三户人家小聚的迎春家宴。他们是我们二十余年的知心老友，两位女主人都是烹饪高手，极其讲究菜品的质量与搭配。每次去她两家吃吃喝喝，美食美器两生辉，感觉比去米其林和星级饭店更惬意，多了一份人情的温暖与熨帖。
席间大家不免围绕疫情议论纷纷，谁也始料不及，仅一月之后，新冠病毒就在欧洲大陆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月底，新冠距离德国仿佛还非常遥远，我们便开始深居简出，不再去喜爱的中餐馆，也不再光顾中国超市。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一旦感染，便可能在潜伏期传染给朝夕相处的孩子和员工。孩子可能传染给德国同学，员工可能传染给家人和朋友，后果不可想象。
居安思危，未雨绸缪，这种谨小慎微的基因仿佛根植在华人的血液里，尽量不把潜在的风险带给身边人的意识，也在一定程度上保全了自身。
二月份滑雪季和狂欢节之后，疫情在德国蔓延开来，大不幸中的小安慰是：旅德华人的自律与忍耐，使与武汉、与中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华人群体既没有成为疫情的重灾区，也没有成为病毒传播的导火线与助推器。
暗涛汹涌的疫情中，华人同胞心照不宣地自我隔离，比德国政府宣布的社交禁令提早了许多。但挡不住的病毒距离我们还是越来越近了。各个微信群四分五裂，有人忐忑不安，有人云淡风轻；有人愤愤不平，有人如如不动。
社交禁令颁布前，我还照常去健身房，一如既往地美发美甲按摩桑拿，当时感觉小城静谧安全，让人紧张不起来，觉得该防范的已防范，不扎堆，不约会，不下饭店，连博物馆音乐厅都不再光顾。
理发师是在德国土生土长的意大利后裔，喜欢嘟嘟囔囔自说自话，大骂政治家开会时用触碰手肘来代替握手是故弄玄虚、小题大做。他殷勤地说：我们都爱中国，别理那些人。我笑曰：还好啦，大多数德国人对外国人都蛮友好的，再说那些不友好的人对谁都不友好，管他呢。我们约好了下次理发的时间，在四月中旬。没想到，理发店等等很快都关门大吉了。
德国依据统计数字办事，政府根据专业人士的分析推断，步步为营，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抗疫规划，尽量把对社会经济与民众生活的负面影响降至最低。包括流浪汉和吸毒者在内，都得到了妥善照顾，让无钱可讨的流浪汉暂住在商务酒店，由政府和爱心人士买单。为吸毒者提供必要的庇护，避免其在毒品来源断绝的状况下毙命。低收入家庭、抑郁症患者、家暴受害者等弱势群体，有人在默默为他们服务，想尽办法排忧解难；有人在高声为他们呐喊，请求进一步的关注与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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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不是生养我们的故乡，却是我有限的人生阅历与粗浅的见识中，一个以人为本，充满了人文关怀，为弱势群体守望相助的精神家园。这样一方热土，让人不由自主愿意尽一己之力，守护帮衬孩子、邻居、员工、清洁工，赠送他们口罩，让他们安心工作，拿到全额工资；支付不得已停歇的健身课和音乐课；为音乐学校捐款；守护一份信念，传递一份温情。
德国民众大多遵守社交禁令，但任何时候都能听见各种不同的声音，哪怕刺耳、哪怕偏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任由评说。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生存的自由，选择的自由，质疑与异议的自由，谴责与批判的自由……
我们也曾虚惊几场，三月停课前一周，女儿连续参加了两场音乐会，分别在中学和音乐学校。我永远是那个最热情的观众，目不转睛地看着孩子们在台上表演各种乐器，那么自信从容，那么专注投入。学琴生涯教会孩子持之以恒、历久弥坚的意义，学琴不仅是掌握一门乐器，而是一种美与情志的熏陶，一种性情与意志的修炼。
看完音乐会，兴冲冲回到家，理科男劈头盖脸就说：完蛋了，有员工报告说他父亲的同事被确诊了。而他父亲与这位同事有过近距离接触，而这位年轻员工住在父母家里，与父亲的接触不可避免。
我们当即告诉他暂时呆在家里，以观后效。没两天，另一位销售觉得嗓子不舒服，还发烧，我们让他赶快回家休息，如果情况不好就看医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与他同一办公室的女员工也报告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一时间，整个公司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我们想通了，那么多饭店酒店工厂公司都因各自不同的原因被迫歇业了，如果实在不行，就停业吧，没什么大不了。这样一想，顿时就放下了。
尽人事知天命，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总在关键时刻支撑着华人，游走在东西方文化之间，总能从中找到照亮内心的力量，获取慰藉与滋养。
一位员工原本安排了与家人去奥地利度假，那时疫情已从奥地利滑雪胜地爆发开来，但边境尚未关闭。我们担心他的旅行是否安全，如果不幸感染，请病假固然不成问题，就怕无症状而照常上班，传染给别的员工，殃及体弱易感者。但又不便干涉员工的私人生活，只能故作轻松地祝福他度假愉快。没想到，就那么几天时间，欧洲疫情急转直下，员工审时度势，为了自身和家人的健康，主动取消了度假。他打来电话说生病了，于是度假改成了病假。此时此刻，我们只希望人人平安，相对于公司，员工属于弱势群体，老板不能无端猜疑，更何况用人不疑。特殊时期，健康大于天，其他都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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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员工也让人担心，她最喜欢集体生活，人缘极好，酒量惊人，几乎每个周末都与亲朋好友一起度过，结伴出游、聚餐看球、骑车、“爬梯”、保龄球等等。经常在周末狂欢后感冒咳嗽，声音嘶哑，但又格外尽忠职守，总是坚持上班，极少看医生，崇尚自然疗法，往往过几天就自愈了。
想不到疫情爆发后，特别是社交禁令颁布后，她一改常态，异常谨慎小心，别说朋友了，连孙儿孙女都不允许来探望她了。平常看来大大咧咧的她其实蛮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身体素质不好，懂得严防死守，包括防范我。
她是我的助手，以前差不多每天来我办公室汇报工作和聊天，但武汉封城后就来少了。我们完全理解员工的顾虑与心情，有事就电话沟通。这也符合公司制定的防疫条款，就是尽量减少接触，保持2米距离，尽量用电话或软件沟通，分批进餐，办公室保持通风等等。
德国疫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大多数医院的重症病房与呼吸机都处于绰绰有余的状况，每日感染人数从最高时的六千多下降到了现在的千人左右，而康复人数一天天增多。
一月底我们就为员工准备了消毒液，分别悬挂在大门入口、办公室进口、仓库和厨房厕所，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使用，大家对此视而不见。后来随着疫情升级，才慢慢受到员工青睐，至少给他们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哪怕德国规定从4月27号起，凡乘坐公共交通和去商店超市采购都必须佩戴口罩。给所有员工派发第一批口罩后，告诉他们如有需要随时可以再来领取。只有一位员工替家里的父母来要过FFP2口罩，因为他们属于危险人群。其他人都漫不经心，他们大都自己开车，采购时要么使用自己缝制的口罩或围巾，要么反复使用一个口罩，总之不上心，或许是因为采购时间短，人流量不大，所以口罩消耗不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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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几位员工都是有惊无险，有天狼真的来了。一位实习生请病假去医院做手术，不幸在医院被感染了新冠。年轻人火力壮，很快就康复了。他打来电话，实话实说：医生说我现在就可以上班了，但建议我多休息一周。
老板与他的顶头上司一合计，决定干脆送他两周休养假期，这样他自然开心，其他员工也好放心。这个时候，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呢。
大家打趣道：两周后，我们将迎来第一位有抗体的同事，以后有风险的事情都让他去做，比如接待取货的客人，还有取货送货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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