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战争是恶的，但《诗经》是美的

这一讲的内容，是关于战争的。

在《诗经》里，一场仗打出了怎样的千古名句？我们怎么看出秦国大一统的历史必然性？为什么说《诗经》净化了战争的残酷？战争里的爱情和亲情又该如何抒发表达？让我们回到3000年前，看一看《诗经》时代的战争，那时候不同阶层、不同属性的人，在战争之下如何生活，如何爱。

*《诗经》第八讲现已开放报名，文末可获取参与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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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仗打出这八个字来， 

这场仗也是很值得的。

”

我们讲战争，不管是《诗经》中的战争，或者《荷马史诗》中的战争都是很残酷的，但是因为有了文学，相对来说战争的这种残酷性得到了一种净化或者说补偿。

我们看《诗经》当中的《邶风·击鼓》这首诗，它的背景是卫国跟郑国在打仗，为了什么？3000年以后好像都不重要。我们现在来读的时候，感觉这场战争好像就为了这两句话，就为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打。

战争确实是恶的，但是《诗经》是美的，这就是文学的功能——一场仗打出了这八个字来，这场仗也是很值得的。

我们现在都用这句话来形容男女之情，但关于这句话其实是有汉宋之分的。汉朝人的观点是这句诗表达的是战友情，也就是男人之间的情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家。宋学不一样，他把这剖析，认为这里是诗人在想念家乡，想念后方的妻子。

这两说在中国历史上影响最大，那么就看你喜欢哪一说，因为我们过去讲“诗无达诂”，“达”是标准的意思，“诂”就是注解解释，其实《诗经》是没有标准答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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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是一个特别好的编辑， 

指明了中国历史的走向。

”

在《诗经》的十五国风里，从男人角度写的诗，大部分反映的是到了前方去，都在想着家里爱人，比如卫国的一个男子去打仗时写的那首《击鼓》，实际上很厌战，他想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的都是后方的事，完全不是什么国家民族。或者像《小雅·采薇》里写“曰归曰归，岁亦莫止”，他只想回家，根本不想打仗。而唯独一个国家是不一样的，那就是秦国。

《秦风》有一首特别著名的诗《无衣》，讲的是一个普通士兵上前线，他说“岂曰无衣”，不要说没有衣服；“与子同泽”，“泽”是什么东西？就是内衣内裤，意思就是我们哪怕再穷再苦勒紧裤带，甚至跟你穿一条短裤都可以。秦国的男人是这样想的，战争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快感，可以想见秦国的仇恨教育是非常成功的。

整个十五国风当中，只有《无衣》这首诗在感觉上是同仇敌忾，有一种慷慨悲昂的气象，这个民族一看就知道没有国家能够对付得了，和视死如归的古希腊斯巴达人一样。如果说以后要来统一中国的是什么国家，答案很明显，只能是秦国。所以说孔子是一个特别好的编辑，他把这些诗编在那里，实际上已经指明了中国历史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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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时代， 

 马赛克的意识就已经很强了。

”

《诗经》尽管有很多战争诗，但是所写的场景都不是正面描写的，是没有那种正面的屠杀血腥的。孔子在选择这些诗的时候，或者说这些诗人在描述战争的时候，他们已经有那种我们现在叫做马赛克的意识，在那时就已经很强了。

比如说我们看《豳风·破斧》，这首诗它开篇就讲：“既破我斧，又缺我斨。周公东征，四国是皇。”就是周公率兵东征，在打仗，没有说我杀了多少人或者血流成河，只是一开始就说这把斧头已经破了，另外一把斧头已经缺口很多了，就从侧面这么写。

或者打仗的时候写很多的马车，“檀车煌煌，驷騵彭彭”；“弓矢斯张”、“干戈戚扬”就是弓箭盾矛；或者一面旗帜“孑孑干旄”，类似于杜甫诗《后出塞》里面讲“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写的是一种气势，让人感觉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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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风景， 

是我和你一起看的风景。

”

《诗经》时代经历了中国古代一次大规模的城市化，城市化的进程就是战争直接导致的一个副产品。有了城以后，故有城门，我们说过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人流量一大美女含量也变高了；还有《陈风》里讲“东门之池，可以沤纻”，可以看出来《诗经》当中的东门特别热闹，它成了一个城里人约会的地标。我们两个人约会的时候说我们到西湖边，等于白说，因为西湖太大了，具体到哪里呢？没法确定。你只能说某个城门，所以后来就慢慢成为约会的地点，爱情的地标就会出现。

战争促进了爱情的萌发，又把爱情的双方分割开来。《诗经》时代的所谓的前方跟后方，实际上就是男方跟女方的关系，这里存在着一个内循环系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击鼓》是男方写的，《邶风》里就有一首和它对应的《雄雉》是女方写的。这首诗一共四章，前面说这个女子的男人到外面打仗去了，她看到“雄雉于飞”，马上就想到自己的丈夫。第三章写得特别好，我们看她在想念那个男子的时候，是如何去表达这种情感的：“瞻彼日月，悠悠我思。”每天看太阳升起，月亮落下，我的思念如此绵长，可以想见这个日子真是过得太慢太无趣了。

从《雄雉》又可以到《郑风·扬之水》当中去，讲的是一个男人在戍边，不打仗的时候，他走到一条河边看到扬之水，“扬”就是慢悠悠的流水。他说这个水“不流束薪”，连一捆柴都流不动，觉得时间都停滞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什么时候能和爱人相见。他看到扬之水、看到好风景的时候，完全忘记自己实际上在边疆，随时可能爆发战争，只是特别希望那个她也在，“维予二人”。因为最好的风景是两个人一起看的风景，不是扬之水，不是西湖，不是三亚，而是我和你在一起，这才是最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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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经》里只能直白， 

一拐弯力量就消耗很多。

”

《诗经》当中有一首诗讲到战争里的亲情，有两句话后来感动了无数人，就是《小雅·蓼莪》当中的八个字：“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很直白，但很动人。有时候力量就是这样来的，感情深邃到极点的时候，你只能直白，一拐弯力量就消耗很多。

写亲情写得特别好的还有《魏风·陟岵》。“陟彼岵兮，瞻望父兮”，说这个男人在打仗，空隙的时候他走上山，望着远方想起了父亲，接下来笔锋一转写“父曰”，马上转换了视角。父亲说“予子行役，夙夜无已”，儿子出去打仗每天都很辛苦，“犹来无止”就是说希望你早点回来，也是很直白的，实际上是开创了以文为诗的写法。类似于他在望父母、望家乡的时候，手机上刚好收到他爸爸来的一条微信，他就把这条微信直接写到自己的诗里去，这种引用我们叫“借力”，可以认为这首诗的著作权是归父子双方所有的。

和这种借力类似的，比如乐府诗里的“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这句话就是把信上面的话直接写上去。还有贾岛的《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这个“言”是谁？“言”的是童子，接下来全是童子的话。所以说我们中国人有《诗经》固然是一种福气，但是福气太大容易被宠坏，这些人就没有被宠坏，在借力的写法上已经做到了发扬和超越。

诗经系列第八讲  开放报名！

郁震宏《诗经》十讲·第八讲 

主讲人

郁震宏

活动地点

良渚古城遗址公园 · 莫角书院 

活动时间

2022年9月10日周六

14:00-15:30

参与方式

单人：40元/期

双人同行：70元/期

扫码购票即可报名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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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系列课

       郁震宏《诗经》十讲

在一共10期的系列分享里，郁震宏既会探讨《诗经》与其“责任编辑”孔子的故事，也会就《诗经》中的草木、动物、人物、爱情、饮食、战争、农商等具体话题一一展开。
在这些讲述中，我们不仅会充分了解《诗经》的不同面向，也会与我们当下年轻人关注的话题形成轻松有趣的对照，比如：如果穿越回去，我们能否买得起房？《诗经》时代，人们也爱喝下午茶吗？那时的种种物象，是不是还是和我们童年记得的一样？
这将会是一场趣味横生的学习课程，同时也可视为一次次《诗经》漫游之旅，在思想的碰撞中，我们暂别眼前的苟且，找寻诗意的源泉。欢迎你来，在拥有5000多年历史的这块文明之地，一月一会，一起慢读《诗经》，让三千前的青年们，教我们坦荡生活勇敢爱。
 · 嘉宾简介 · 
郁震宏

浙江桐乡大麻镇人。精通音韵训诂之学，曾任职于中华书局、浙江古籍出版社，并在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讲授《楚辞导读》课程，于浙江外国语学院浙江文化走出去协同创新中心担任特聘研究员，著有《陈傅良诗集校注》《章太炎‘小学三书’疏证》《四书疑义举例》《楚辞王注疏证》《张履祥传》（与张天杰合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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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活动地点 · 

莫角书院

莫角书院位于良渚古城遗址公园的南城墙站。5000年前这是良渚水城，水道纵横，先民们临河而居，良渚人会划独木舟出门，饭稻羹鱼，饲猪狩鹿。而莫角山位于良渚王国的中央，莫角山下的五千年，便是莫角书院的精神源力，致敬良渚五千年文明，向公共开放公益阅读空间分享并传播良渚文化。进入书院，抬眼可见书院的梁柱结构及编织有序的稻草屋顶，再现了良渚先人的建筑文明，来自5000年后的我们对良渚文明的仰视，尽在梁柱之间。书柜沿用中国古老的榫卯结构制成，帘以慈竹为材，薄如蝉翼。书院竹帘内外通融，身心通达。捧起一杯香茗，走出书院，漫步于水草丰美的原生态遗址公园内，不远处飞起白鹭，耳旁传来呦呦鹿鸣，5000年中华文明在静静的等待你的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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