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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青春

黄镇 青衣仙子 2021-12-25


岂能无悔?

作者:黄镇



1、荒原上的女知青
 
天苍苍 ,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一年,随着钻机的轰响,一支石油钻井队开进了内蒙草原深处。钻机刚轰醒了这块荒原,一顶帐篷便出现在了附近的草地上。有钻井队便有水源,追逐钻井队放牧,成了草原上的一道风景。
 
几个小伙子好奇,歇工时跑到帐篷去玩。一个颧骨通红肌肤粗糙的蒙族中年女人迎了出来,“依拉,依拉。“小伙子学着蒙族人乱叫。“进去吧。”那女人突然冒出一口生硬的夹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把小伙子们吓了一跳。
 
“你不是蒙族人?” “我是上海的下乡知青。”
 
听到这话,小伙子们感觉像是天方夜谭。“你怎么还在这儿?下乡知青全回城了。”“是吗,让回去了?!”这女人像是来自外星球,惊疑地问。夕阳下,东边赶过来一群马,西边赶回来一群羊,赶马的是条汉子,赶羊的是一双少年男女。小伙子们发现,帐篷外还有两个圆鼓隆冬的孩子。
 
第二天上午,这女人赶着勒勒车来队上打水。她追逐着每个人说话,可能是长时间不讲汉话了,语言像锯齿一样,既生硬又不连贯,人们好容易才听明白,她在述说自己的遭遇。这个看上去四十五、六岁的女人,其实才三十多岁。
 
那年她和同学们一起,从上海到内蒙古锡林格勒草原插队。下了火车,便坐上卡车拉到一百公里外的县城,又从县城拉到一百多公里外的公社。然后一个贫下中牧把她和四个男生从公社领出来,坐上勒勒车向草原深处走去。在不见人迹的荒原上走了一天一夜,才在一顶帐篷前停下来。
 
晚上,四个男生睡在用知青经费买的帐篷里,她和牧民一家睡在一起。帐篷里没有灯,只有燃烧的牛粪发出幽幽的光。那个领他们来的牧民精壮如牛,老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她。她很害怕,蜷缩在为她准备的毡垫上,一动不动,老阿妈很慈祥地睡在她的身边。
 
经历了一路劳累,她很快就睡着了。半夜里她被压醒过来,感觉身上是个男人。她发现自己被剥光了衣服,一双粗糙的手在她身上疯狂地揉搓,脸上是一张恶臭的嘴。下身突然像撕裂一样疼痛,她刚满十七岁,纯洁得根本不知道这男人在做什么。恐怖中她想起睡在身边的老阿妈,哀号着向她求救,没人理睬,却感觉有一双手将她的腿向两边掰开,像是在为她减轻些痛苦。
 
那男人抱了她一夜。天亮了,她才看清他就是那个接他们的牧民。
 
“你怎么不反抗?”钻工们问。“吓都快吓死了,再说上面号召我们到这儿来,还能回去吗?”“那就和他结婚了?” 她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那四个男生都跑了,我男人把牲口赶得远远的,想跑也跑不掉,只好给他生了四个娃。”“给你家写信呀?”“我父母早死了,我是跟一个亲戚长大的,没人管我。”她蓦地痛哭起来,哀求在场的人,“求你们了,带我出去。为了孩子,我忍了十多年了,这两年再也忍不了了。”
 
她继续诉说,她男人天一黑就像牲口一样折磨她,除了生娃,几乎没有断过,夜夜都要死一次。这两年她枯萎了,于是她男人开始骑着马串蒙古包,和别的男人换女人睡。为了玩上海女人,她帐篷里常常一夜赶来两个男人,她便要在这两个男人的身下死去两次。面对她苦苦的哀求,没人敢答应带她出去,大家都怕违反民族政策。
 
这是1985年的事情,当时我正随石油钻井队在内蒙一个边陲小镇参加石油会战,听到这个消息已是一个星期以后了。当我坐着吉普车颠簸三百里路程赶到那个钻井队时,四周已经看不到一顶帐篷。队上的人说,那一家人五天前就迁走了。
 
望着茫茫无边的草原,我的心一阵阵悸痛,不知那位知青姐妹,此时去了何方。
 
2、断流的爱河

1969年,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到北京招工。他们欢迎男生,变着法儿不要女生。那几年,经过一轮轮的动员,老三届的男生几乎都走光了,剩下的大多是女生。这些女生在家长的庇护下,一次次地咬牙观望,盼着下乡运动过去,好在北京找个职业。但这种盼望越来越渺茫,迫于政治和生活的压力,留在城市的知青,最终不得不走进中国南疆的那片热带雨林。
 
张力和苗菲是高中六八届的同班同学,郎才女貌,自从班里只剩下五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后,他们俩便交上了朋友。俩人说好了,只在一起玩儿,排遣一下寂寞,绝不谈情说爱。原因嘛,二人的父亲都是右派,他们尝够了做“黑五类”子女的罪,若彼此结婚,孩子没生下来就成了狗崽子。既然不能给后代更好的生活环境,何苦再结婚生子呢?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便对着圆圆的月亮大声喊道:“为了不让中国的狗崽子越来越多,我们绝不结婚!”喊过后,两人便抱在一起痛哭。
 
然而,青春萌动的两人,到底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欲念,在八大处的野树林里,他们做了正常人都会做的事情。
 
当云南建设兵团来北京招工时,他们同时报了名。苗菲的家庭状况很困难,父亲受不住批斗自杀了;母亲身患糖尿病躺在床上,见兵团的招工干部上门了解情况,以为是来逼她女儿下乡,忙爬起来跪在地下央求,希望能留下唯一的女儿照顾自己。这正中兵团人的下怀,立即答应了她的请求,不让苗菲去云南建设兵团。苗菲急得直哭,她知道母亲的确离不开她的照顾,可她又不能不去云南,因为她已经怀上了她和张力的孩子。
 
她终究没去成云南。张力走的那天,她正在医院守护病危的母亲。终于有一天,她再也遮掩不住日渐凸起的肚子。那年月姑娘未婚先孕都属于流氓分子,当时又赶上北京城里镇压三团(流氓、盗窃、抢劫集团)人员,学校专政队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她关押起来。一阵皮带抽过之后,厉声喝问:“你和谁乱搞怀的孕?”她缄默不语。又一阵皮带抽在身上,“你不说休想放你出去,你妈可是快要死了。”她只好哭着说出了张力的名字。她挺着肚子回到家中,邻居告诉她说,她妈妈昨天死了,正躺在太平间里。
 
狗崽子张力和女流氓鬼混弄出孩子的信函,从北京寄到了云南。当天,张力便被抓进了专政队,白天让人押着上山干活,晚上站在竹楼前接受批斗。他不知道苗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心急如焚。忍到第三天夜里,乘着看守他的知青熟睡,他爬出窗户逃了出来。兵团发现后,立即派人四处追捕。
 
一个月后,张力污头垢面地出现在了苗菲家中。苗菲家已换了新住户,张力给人家跪下,求人家告诉他苗菲的下落。人家只知道苗菲回老家农村落户去了,具体在哪儿不清楚。还没等张力再向别的邻居打听,兵团追捕他的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年月抓人不用逮捕证,随便什么人只要有张介绍信就行了。
 
张力被押回云南后,先拿他打了个皮开肉绽,然后五花大绑送往各连队接受批斗。从此,他除了喝水吃饭,拒绝开口说话。这让看守他的知青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他会像失去幼崽的母狮一样,突然张口吃人。为此,大家对他都很客气。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张力在看守的眼皮底下跑了,许多人说是看守放的。公安在通往昆明的各个路口都布下了罗网,北京方面也派人配合,但始终没抓到张力。
 
半年后,张力的母亲突然收到儿子的来信,才知道他跑到了东南亚一个国家,参加了那里的游击队。信是托一位与他一样出国参加世界革命的战友趁回国办事之机捎回的。这是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文革中期,一批极端信仰马列主义的青年学生冒死穿越国境,到东南亚某国参加武装斗争。这些学生大多数是“黑帮”子弟,他们的心态几乎都是想通过此举,来向世人表明自己对马列主义的忠诚,以此洗刷文革带给他们的耻辱。由于那个国家极端贫穷,游击队战士的素质很差,这些知青加入游击队后,很快成为了骨干力量,其中许多人担任了各级机构的副职。
 
那片雨林洒满了这些青年学生的鲜血。“九•一三”事件后,这批人开始回国,文革结束,几乎都返回了家园。但张力没有回来,苗菲也没返回北京。有人估计,张力一定倒在那片土地上了。至于苗菲,一定还在等着他,盼望着有一天,能把艰辛抚养成人的儿子送到他的面前。


责任编辑:何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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