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迎:高老走了,他去天堂搞改革
黄土地上望星空
窑洞文化撞击企业家精神
欢迎关注 xinzhuangketang1993年7月1日海南改革会议上合影
(左起:杨小凯、高尚全、张五常、张维迎)
高尚全先生于2021年6月27日下午3时2分永远离开了我们。我再也没有机会听他的教诲了,也没有机会听到他对中国改革和发展的新看法了。
对于高老的去世,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得知他去世的消息,我还是很悲痛。
今年5月16日,我去参加了人民大学毛寿龙教授组织的“中国经济发展秩序论坛”,见到了彭森先生。彭森是体改委的一员老兵,曾担任过高老和李铁映的秘书,现任中国体制改革研究会会长,我们还曾一起在牛津学习过。一见面,他就心情沉重地告诉我,高老得了胰腺癌,已经到了晚期,没有办法治愈了,医生说剩下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
这消息很让我震惊。过去几年,高老不时用微信给我发来他最新的文章,我都会认真读,并回复他。他年事已高,但仍然在为中国的改革事业呕心沥血,非常让我感动。他是少数仍然健在的体改委老领导,他写的有关改革的回忆文章信息量非常大。我收到他的最后一个微信是2月7日下午6时19分。一直觉得他身体好好的,怎么一得病就是不治之症呢?我问彭森是否可以去看看他。彭森说,他现在住进协和医院的高干病房,一般人是不能去看的。他其实不想住院,希望在家里见见老朋友、老同事,但这事不由他。我们唯一能做的是,为他祈祷,希望他走得时候不要太痛苦。
对我而言,高老不仅是改革的一面旗帜,而且对我有知遇之恩。有几件事特别值得一提。
1984年夏天,我正在为研究生毕业后找工作单位发愁时,结识了不久前刚从《经济日报》调入国家体改委的石小敏。小敏说体改委正在筹建一个研究所,由高尚全负责,问我愿意不愿意去。我当然愿意。小敏说他可以带我去见高尚全。当时的高老,是体改委调研组组长,家住三里河的一个两居室公寓,只有四五十平米。小敏约好了我们去高老家里见面。见高老之前,小敏特别嘱咐我,千万不要提“为钱正名”一文的事,只谈价格改革。当时,我因发表《为钱正名》引起的风波还没有平息,两三个月之前刚写了一篇有双轨制价格改革的文章。对我来说,高老是个大官,但一见面,就觉得他特别平易近人,没有官架子,我一下子没有了紧张感。他和我谈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我们的谈话内容没有涉及《为钱正名》一文,但根据他对经济学界的了解,我猜想,他是知道这篇受批判的文章的。事实上,他晚年在一篇回忆文章里讲到,他不仅知道《为钱正名》,而且很赞赏我的勇气。
这次见面后不久,高老就安排调研组的李俊先生到西北大学了解我的情况。西北大学是地方院校,研究生进北京需要单独申请名额。一切顺利。这样,我12月28号研究生毕业后,就进入体改所工作,成为体改所最早的几名成员之一。几天前,高老刚被正式任命为体改所所长,因此是体改所创始所长。他组建体改所,是他对改革事业最重要的贡献之一。我进入体改所半年后,高老升任体改委副主任,不再兼任体改所所长职务,但仍然是主管体改所的委领导,对我的研究工作非常关心,我也曾多次向他汇报过工作。
1990年9月,我去牛津大学读博士了。读博士期间,我曾介入“留英经济学会”(CEA)的工作,我们曾邀请高老到伦敦在我们的年会上做演讲。记得由于经费紧张,我们只能给他买经济舱的机票,但他毫不在意。他报告的具体内容我已记不清了,但我仍然记得,他讲的东西受到参会的留英经济学会成员、英国政界人士和商界人士的高度评价。他还和英国前首相爱德华·希斯做了深入交流。他去牛津访问,是我陪同的。他曾问到我对中国与南韩建立外交关系的看法,我猜想是高层在征求他的意见。不久之后,中韩就建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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