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青青乳名(二)
乡
野
说明:昌邑虽是一个县级市,但南北狭长,北部又濒临渤海莱州湾,地理环境的特殊性导致南北植物不仅在种类上有很大不同,同时还常见名称上的差异。我在这里的描述,基本放眼昌邑南部。并且,这些记录虽含有科普成分,却并不以此为唯一落脚点。
民间描述:
野茄子,叶生成簇,开紫色花,像茄子的花。
科学介绍:
1,早开堇菜(学名:Viola prionantha Bunge),堇菜科,堇菜属。无地上茎,叶多数,均基生,花期多长圆状卵形或卵状披针形,果期增大,为三角状卵形。花紫堇色或淡紫色。结蒴果,种子卵球形。
2,紫花地丁(学名:Viola philippica),堇菜科,堇菜属。无地上茎,叶多数,基生,多长圆形,先端圆钝。花紫堇色或淡紫色。蒴果长圆形,种子卵球形。
怎样区分姊妹花
跟上篇写的扶子苗一样,野茄子这一土名之下,对应的也并非一种。
我在标题中注明的是,它包括早开堇菜和紫花地丁,其实这只是我地最常见的两种堇菜属植物,另外的戟叶堇菜等等,也统谓此称。只不过,对于后者,我在老家一次都没看到过,因为数量较少,就不一一提及。
早开堇菜 (图片提供:燕雀草)
早开堇菜和紫花地丁外形很接近,如果想凭“气质”来区分的话,恐怕它会引来你的烦恼。
要说我真正关注植物后碰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它。打小就管它叫野茄子,突然就分裂成了两种,怎么看都找不出它们有啥区别
后来才慢慢明白,植物分类学早已从人为分类(主要依据植物的用途,或仅凭植物的外部形态特征),发展到了自然分类法(根据植物种类间的亲缘关系和演化地位),它不再仅仅是一门描述性学科,而是向着更客观的实验科学迈进,通常需要借助精密仪器才能完成。
我这可真是有点“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啊,事到如今,我怎么可以单靠植物“气质”来定夺呢?即使不去动用显微镜,至少也应该把目光放到那些具体器官上去比较吧。
明白了这一点,用了约一年时间,我才基本上分清两者
小时候那么熟悉的野茄子,没想到几十年后,以早开堇菜和紫花地丁之名,被我重新认识。这得益于植物命名分类学经历了一个从宏观到微观,从粗放式到精细化的发展历程。如此说来,我这不相当于用了一年时间去践行了这样一个漫长过程吗?我的经历不是等于前者的一个缩影吗?
紫花地丁(图片提供:燕雀草)
下面是一个比较简单的辨别方法:
1,花期不同。早开堇菜要早于紫花地丁,一般是三月中旬开花,紫花地丁始花于三月底。
2,花色不同。早开堇菜通常是淡紫色;紫花地丁为深紫色,更浓艳一些。
3,叶片不同。早开堇菜多为长圆状卵形,紫花地丁的更细长。
4,生境不同。早开堇菜多生林下,紫花地丁多见于路边田畔地埂。
以上只是一个基本的区分法,有时需要通过更多特征综合判断才准确。
它的美值得一说
野茄子是早春最美的花,如果您仔细打量过它,估计就不会反驳我这说法。
它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每年大约三月初,其宿根就会支撑着嫩芽从地下冒出来,像泉眼一样地,一咕嘟一咕嘟,绿意很快蔓延尚荒寂的大地。
记得前年,我与花友去潍河湿地曾碰到一大片正当花期的野茄子,成千上万株贴地而生,风一来,簌簌扑扑,招展摇曳,抖起一层一层绿的紫的波纹……近看每一朵,色泽明艳,形态俏皮,如一小只一小只紫色蝴蝶振振欲飞
据我了解,《中国植物志》里提及野草野菜颜值高的情况并不很多,但它在介绍早开堇菜和紫花地丁时,同时说它们都是观赏型植物。
野茄子的好看,除了其自身禀质,一定还在于,它几乎是春天最早开放的野花。这一点也相当重要,可以给它的美双倍加分。经过了一个寒冷凋敝的冬天,人们太需要一点自然界的声色来缓解感官疲劳,来唤起对生命力的憧憬了,而那小紫花来得最是时候
难怪,日本园艺家柳宗民在其《杂草记》中这样说,“春天的野花有很多,但恐怕只有堇花才当得起春之花的名号。”
转眼进三月,可爱的小紫花很快就会绽放野外,别忘了去欣赏哦!
与茄子何干
一提“野茄子”,非常容易让人联想到茄子上面去。前面说过,二者花色很像,花形也有点类似。
关于植物名称的源起,无外乎从外观特征、习性、功能等几方面入手,而外观特征又可分为形态、颜色、气味等。人们依据这些特征给植物命名时,又往往会选取其中最典型的那个,抓住一点,不及其余。野茄子就属于这种情况,花朵与茄子相近,但株体大小、叶型等等,两者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我的意思是,从字面上看,野茄子之名大概是参照茄子而来,先有茄子,而后有野茄子。
我们知道,人的认知规律通常是,将与自己利益更近切的事物摆在优先位置,然后呈圆圈状依次往外推展;也就是,先熟悉,后陌生。因为要利用某一种植物,或者要与它打交道,所以为了认识和交流上的方便,得给它取一个名称。这么看的话,先有驯化了的茄子之名,后有野茄子,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太喜欢它,自绘一幅
可是,事物发展哪能这么简单地一刀切呢?
很多情况下,两者应该是交替进行的吧?并且,说到驯化和野生的概念,好像也并没有理清和明确:今天的某些野生植物,放到大尺度时间里看,也许是驯化后的复归野生;而今天的栽培品种,也许是驯化种类逸生野外,又被人类重新栽培……
如果这推断多少有点靠谱,那么,前面关于野茄子与茄子名称关系的假设,就站不住脚了。
面粉无骨它做筋
以前,我在跟老人聊起本地植物时,他们总会跟我说到那些野菜的食用方法,尽管我并没有问及这一点。这当然容易理解。他们当年,估计见面便是“能好怎(网络用语: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野茄子也是,据老人们讲,因为那时细粮少,就需要地瓜、玉米等粗粮来补充,但地瓜磨粉和出来的面缺少柔韧性,脆而易断,擀饼、做面食不好成型,于是人们就把野茄子加进去
我没吃过野茄子,据说滑嫩,有黏性。即使好吃我恐怕也不会吃,因为它开花太美了。不仅于此,在不缺吃穿的今天,就算那些野生植物不在受保护范围,通常情况下,我觉得能不吃还是尽量不吃。
如果有“不要食用野茄子”的说法在先,我可能反倒持相反观点:1,又不是什么濒危物种;2,人类没有享用自然资源的权利吗?3,农人不是还要对着它施用除草剂吗?可是,当人们大量采挖时,我也许又会改变说法。并且,我在这里记述前辈对野生植物的利用,也只是在记录过往,并不是一种倡导
我的这个看似矛盾的态度,其实正代表了——当时间走到21世纪,对于自然生态,我们该如何在开发和保护之间寻找一种平衡,使两种对立观点在一个恰当处达成和解——如此之下的一个思考。
事实是:当前的生态环境已远不能与前工业时代相提并论,由工业带来的,是一个普遍的强势的不易逆转的深刻影响。现已属于濒危级别的一些植物,也曾数量大、分布广,作为寻常物种辉煌存在过,但由于气候、人为干涉等原因才逐步陷入困境,而人为干涉就包括对其栖息地的侵占和过度采挖。一旦走到这一步,再去恢复可能就要花费些力气了。
我这么说,并非就是指野茄子,也并不是说,那些野生植物都这般脆弱,而是,今天的人类已基本失去了再存侥幸心理的机会,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怀揣一种忧患意识,去把事情做得保险些了。
扯远了。关于野茄子的这个吃法,我表哥也告诉过我,他说,把野茄子的茎叶采回来洗净晒干磨成粉,然后掺到地瓜面里,就等于给那无骨的面粉添了筋。
(文中仅为个人观点)
此篇,感谢“一个热爱荒野的人”、金波兄给予帮助!
下篇预告
接下来,打算说说蒺藜或扫帚菜(地肤),还请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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