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旦木
当我来到干果批发市场,望着玲琅满目的巴旦木、核桃、杏仁、腰果时,心里禁不住有点犯愁:给老太太买点啥回去好呢?
老太太,说的是我老婆小胖的姥姥,百岁老人了。
两年前我来新疆,给老太太买了一条色彩鲜艳的披肩,老人家很高兴,但是觉得不实用,居然自己动手给改成了一件对襟的小袄,穿着倒是喜气洋洋。
踌躇间我忽然愣住了,心一酸,才想起老太太两个多月前已经过世了。
15年前,女儿阿嘟2岁了,我们搬进了140平米的新房子。小胖念叨着说把姥姥接来一起住。
岳父岳母怕我们万一照顾不好落埋怨,坚决反对,理由也非常充分:他们几个儿子女儿都在,也都孝顺,断无住在外孙女家的道理。
我只好跑去征求我爸的意见。
胖老头抽着烟,沉吟了一会儿,望着天空说到:“要是你姥姥还在,你是不是也想接来住呢?”
“是啊……”我点头。
“嗯。”老头儿叼着烟自顾自溜达走了。
和小胖一样,我也是姥姥带大的。我的姥姥去世早,没来得及花上我挣的钱。
好在我早恋,在小胖还是我女朋友的时候,我带她去过姥姥家。
那是我和弟弟从小生长的院落,我俩离开以后,父母回去的少了,和姥姥一起住的老舅、舅妈都是残疾人,院子逐渐破败下来,屋里也黑黑的,脏乱不堪。
我记得当时姥姥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东翻西找,想弄点好吃的给外孙子带回来的这个漂亮女生。
小胖长着一张好看的银盆大脸,在农村老太太看来,这是标准的“福相”。
住在我家的时候,小胖的姥姥还是挺忙的。跟小嘟嘟玩,给大白猫宝康梳毛,看两只小乌龟爬,还能帮保姆择择菜,浇浇花儿。
岁数大了眼神儿不好,看电视时就搬个小板凳坐在电视柜前,爱看个还珠格格,喜欢大眼睛的赵薇。
耳朵也不行了,聊天基本靠吼。把嘟嘟叫做“猪猪”,还纳闷儿呢,问我为啥给孩子起这么个小名儿。
解释这个太难了,嗓子容易冒烟。反正猪猪也不错,于是阿嘟在她太姥姥嘴里一直叫猪猪。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曾经把我奶奶,姥姥都从农村接进城,六口人挤在筒子楼一间20平米的方块房间里。城里条件总归比乡下好,我爸还买了糕点、巧克力等给奶奶、姥姥吃。
然后两位老太太纷纷嫌巧克力苦,不好吃,全便宜了我和弟弟。
故土难离,奶奶和姥姥不久就闹着回家,就像小胖的姥姥终究不肯长住在我家一样。
小胖经常拉我去看她姥姥。
老人家到了快100岁,神智依然极明白。有一次我好久没去,进屋老太太第一句话就是:哎,我都三个月零23天没看见你了!
我一算,可不是!
坐下来聊天,老人家总是叹息:“这一天天的大长天儿,可怎么过,死了就好了,唉!”
“哎哟,别啊,现在的生活多好啊!我上次给您的收音机呢?听没听?”
“听不见啦!也看不清啦!”
“得嘞,那这么着,您就教我点儿长寿的秘诀吧!您看您这头发,怎么又黑了不少,瞧我这个,要是不染,没准比您白的还多!”
“瞎说!”
趁着把老人逗乐了,我抓紧喝一口水,然后继续大声嚷嚷。
去年年底小胖姥姥病重,我父母去看望她,回来跟我学,老太太断断续续地说:“我最喜欢老稻了!——他,也喜欢我!”
是的,没错儿,我也喜欢你,我喜欢出差出游时买礼物给你,跟你聊天,逗你笑得仰起头,眯上眼睛,合不拢嘴。
然而,我去看你的次数终归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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