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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之扫尘、危房

老稻 光阴的故事2021 2021-12-02


导读

《老屋》是一部26万字的家族史,时间跨度半个多世纪,也是一部普通农家视角的断代史。

本文是《老屋》第一章“回望故乡”中关于老屋的回忆。
《老屋》之扫尘、危房

文 / 悠然公

每年腊月二十三之前,必须进行一次室内大扫除,俗称“扫尘”。扫除一年中积累的尘土,也含有扫掉晦气之意。

扫尘

这“扫尘”绝对必要:平时扫地荡起的尘土、夏天驱蚊烧艾蒿所产生的灰和烟、平日烧火做饭产生的灰和烟,飞到墙上沾到顶棚,一年下来累积起来足有铜钱那么厚。

还有墙角旮旯的蜘蛛网,灰尘好像自己会长似的,从顶棚上吊下来,一根一根的,结成长短不同的细线,都要在“扫尘”中解决扫掉。

老屋年代久远,灰尘更是加倍的多。

我六七岁的时候,是母亲领着我们扫,扫帚一举起来,满屋灰尘飞扬,让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那时又没有口罩,不一会儿,鼻子孔不但黑,而且堵得慌。

母亲有个毛病,仰着头望久了就迷糊,天旋地转,接着就呕吐不止,得躺三四天才能起炕——做饭的往往任务落在二哥的身上。

母亲躺在炕上指挥:“往锅里添两瓢水,点火,看锅响边儿了再下米……”全家吃饭也就只能对付。

所以等到我们大一点,说什么也不能让母亲参加“扫尘”。临近过年,母亲病倒,年可怎么过呀!

危房

我们的老屋实在是太老了,是太爷、爷爷留下的。由于战乱和家业衰微,无力修葺或翻盖。

西墙往外倾斜,西屋的大明梁虽然粗,但明显向西歪了许多。梁头烂出个一尺多长的窟窿。整栋房子随时会向西倒塌。

最危险的是一九五二年。

那年七月大雨、中雨交错着下了半个多月,院外东西大道成了河。水从西奔涌着向东流去,倒灌在院子里,水离房门只有一尺多远,房子成了孤岛。

更要命的是,前一年老叔家盖新房,把属于他们的东边两间房拆走了,没了东边两间房拉着,房子更容易向西倒。

雨下到七月十四还不见晴。西邻何大叔傍晚过来,歪着脖子左看右看,临走时说:“雨照这样下法,你们这房子玄啊,可得小心点儿!”

这是明摆着的事,除了提心吊胆地硬着头皮在屋里住,没有第二个办法。那天睡觉前母亲说:“今晚都不要睡得太死,听着点儿,一有动静儿什么也不要顾,赶紧往外跑,窗户、门,都不要关了!”

还好,一夜无事。第二天,阴历七月十五,鬼节。鬼节也是节呀,外边仍然细雨朦朦,母亲说:“都在家,干脆包顿饺子吧,高梁面的,也算过节吧!

饺子包到一半,就听“扑通”一声,很大,很沉闷,震得房子颤动一下。我们赶紧往屋外跑,立定一看,西邻何大叔家的房子倒了,露出了更西一家的东房山墙。

人们扛着锹、拎着镐,从西边、街里赶来营救。我太小,大人不让上前,正好让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房子几乎是垂直塌下来的,一家人全捂在下面。只何大叔一人露出头和一只向前伸着的胳膊。他想从窗户逃出,身子被压在大梁下。他呲牙咧嘴地喊:“老三,老三!(他的三弟)快来救我!”

营救的人们刚要动锹,从房盖下接二连三地钻出来他的老伴儿、大儿子、二女儿、三女儿、小儿子,个个毫发无损。

怀着孕的大女儿房倒前蹲在灶台前烧火,还没出来,人们找准位置,两锹下去就露出了头发,用手扒扒土,人自己站起来了。她也没受伤。

最后人们用撬杠撬起大梁,拉出老头。他的肋骨被砸断了三根,如果不逃的话,他也伤不着。这房子是新盖的,举架轻,檩木也细。

而我们的老屋,虽然被雨水浸泡半个多月,依然立着。原因是用石头垒成的地基,出地面半人多高,虽然年久,柱脚却没烂。房基太重要了!我们很以为豪,这得感谢祖宗。

一九五六年,大哥在老屋东边接盖了一间。记得抹完最后一遍泥的时候,已是皓月当空,大哥站在院中央端详一阵子修善后的老屋,很欣慰地说了一句:“好一个三间海青房!”

一九七五年,大哥拆了老屋在街里盖新房。老屋从此消失,但她的形象、方位一直存在我的脑海里。

老屋是我们兄弟三人的出生地,我在那里度过了幼年、童年、少年,而我们的母亲在老屋里整整住了五十年。

老屋留给我太多太多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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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稻简介】70后,北京人。王阳明门下走狗,汪曾祺门下走狗,齐白石门下走狗,罗大佑门下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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