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乐平】教我们的那些“先生”
编者按:乐平历史悠久、钟灵毓秀,物阜民丰、人文昌达,自古以来就是鱼米之乡、农耕沃野、礼义之林、文明之邦。近年来,在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乐平文艺工作者深入生活、潜心创作,取得了丰硕成果,打造了以“中国古戏台之乡”“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为核心标识的文艺品牌。为充分展现乐平别具一格的文艺创作成果,特开设“文艺乐平”专栏,介绍乐平本土文学艺术作者作品。
教我们的那些“先生”
-张邦富-
在私塾里替人教子教孙的古来都被称为“先生”。
旧时的先生不俗气,十分地斯文。先生总是衣冠楚楚,即使六月天气也身穿长衫。平日里先生也不抛头露面,哪怕下了学也足不出户。在一个村里先生往往教的是好几家的子弟,甚至还有邻村的。先生不上户用膳,都由东家轮供,送饭菜茶水的一般都是主妇,先生古板、避嫌,从不搭话。先生住在大户人家,从不带家眷,顶多带一个孩子作伴,安守清规,只有到了年关,才背上包袱雨伞回去和家人团聚。先生的人品和口碑是“夫子门”里的戒尺铸出来的,老班辈对先生信服得五体投地。
新社会乡村里有了教学点、完小或中学,私塾没有了,也就没有了先生,只有老师。老师不穿长衣马褂,也不用送茶饭,也不要各家的俸禄。老师吃住在学校,礼拜六可以回家过上一晚,老师是要晚办公的,礼拜天必须返回。老师跟旧时的先生有很大的差别,但有一点没有改变,都是教子教孙的。所以老班辈不改口,把教书的老师仍称为“先生”。
林苟先是我们村父老乡亲最熟悉的一位老师,他是隔壁大村坊的人,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村由教学点改为完小,他到我们村当过几年校长。他来我们村之前到好几个学校工作过。那时大队刚建了几间教室,老师们仍在老祠堂里办公。祠堂紧靠大路,路边有口古井,全村人都来此挑水。挑水排队的时候,人们喜欢到办公室闲聊几句。祠堂两根屋柱上贴着一副对联一一忠心耿耿踏踏实实热爱教育事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培育祖国栋梁。这对联是用白纸剪成一个个圆片用墨写,又仔细描过红边的,字很厚重。这就是林苟先的手书。新教室后檐下“教育要和生产劳动相结合,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巨幅标语也是他写,干净整洁,胸口口袋里插着钢笔,看过去就是一个文化人。他做什么都一丝不苟,虽然他离家只两三里路,不到礼拜六绝不回一趟家。当年学校都实行工作、食宿、办公三集中,每天晚饭后,他都会把煤油灯罩擦得干净如新。
当年的老师都是读过几年私塾的,自然是因为家底尚好。林苟先却例外,出身贫寒人家,还是兄长抚养成人的。他13岁那年,兄长被人家嵌了笔头(田地买卖时地契上做了伏笔),吃了大亏。兄长不服,一咬牙把即将成年的林苟送进了私塾,并给改了一个大名一一吴耀榜。从此林苟读上了书,结婚后还读了几年,直到二十多岁适逢解放才出了学堂。他虽然没取得功名,却做了一个老师。
国富先调到我们村教书时,离家只有六七里路。他刚参加工作是在南岗公社的一个学校上班,离家有七八十里。那时没有班车,往返都靠两条腿,回来要赶早启程,天黑才能进家门。他在那里呆了好多年才调回本公社。国富先家几代都是单传,他刚成年父母就让他成亲结婚。他们生了一个儿子以后,全是女儿。师母个子不大,却很勤快,自留地一年四季都种菜,因为离街市不很远,每天天不亮就担菜上街去卖。调回本地,国富先节假日就起早贪黑地做妻子的贴手,结果农事十分精通。他因此不管在哪个学校工作,学校都把大队划拨给学校的田地交由他打理,种,管,收,他安排得井井有条。香油、芝麻、花生等老师们都可分些回家。学校每年能养一两头猪,年前宰了,大家还可以分些年肉回家过年。因此,每到一校,国富先都是总务,兼管财务和食堂。那时,大队领导把老师看得起,每学期都拔些粮食给学校,给学校作为待客、活动、节日聚餐的补贴,平时老师都是自已背米,带菜。米过称之后,总务就发饭票给老师,早中晚都由大师傅打饭。后来由于一些个人原因,学校就不让他做总务了。不过学校的田地他照样热心。
老师都是“书生子”出身,但大多吃得劳苦。在隔壁大村坊读四年级,带我们班的是王老师。这所学校他是三进三出,他最适应这所学校,每年夏秋,吃过午饭就到东溪捞一担须藻担回家去喂猪。他的家离学校五六里,每次都是冒着烈日打当昼去打当昼回。那时我们吃过午饭去上学,经过东溪,烈焰蒸腾里打着赤膊把须藻一摞一摞往岸上抛的就是王老师。他瘦瘦的,身子骨却那么结实。在那个特殊年代,学生们纷纷写老师的大字报,墙上贴满了。有的老师被写了几十张,唯独写王老师的寻不到一张。王老师不仅脾气好,课还上得好,特别的是他最有劳动人民的本色。那时流行一句话: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还有一句:透过现象看本质。
新社会的老师不像以前的先生画圈为牢,墨守成规,顽古不化。他们忠于党的教育事业,紧跟时代,永远不脱离人民群众。他们刻苦学习,追求上进,各有所长,有的能写,有的能画,有的会打球,有的善表演,有的会吹拉弹唱。学校因为有了这么个群体还真充满生机。
李志才老师是全公社响当当的人物。他的毛笔字首屈一指。他改学生的作业从不用蘸水笔,一直都用毛笔,连学生的作文本上的评语也用毛笔书写,而且写的是小楷。李老师只闻其名,我并没见过其人。我们村有个人曾是他的学生,某一日他拿了其小时候的作文本给我看。那用毛笔写的红色评语,全是蝇头小楷,让我开了眼界,过目不忘。
说到写字,读小学时的李泽金校长是写黑体和宋体的高手。那时,附近村坊的标语都出自他手。我们老一队仓库上的“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是我亲看着他写的。那时我还在村里的教学点读书。当天应该是礼拜,没有上学。那标语是他站在竹架子上写的,每个字都是一人高。记得写到中途墨汁不够了,教学点的吴老师就让我陪一个大个子同学去完小拿了一大瓶来。之后我见过李校长写的标语,一眼就能认出来。他的黑体和宋体如同印上去的一般,不见一处败笔,墨色也十分均匀,不露一点笔痕。
那时各个学校都有油印机、钢板、铁笔和蜡纸。老师都会在钢板上刻蜡纸,刻材料或试卷时,有的擅行书,有的喜正楷,有的会隶书。最流行的还是宋体,高手如林。当时老师的字都写得有板有眼,跟刻钢板密不可分,是特殊的年代特别的方式造就了几代老师的书写能力。
我们读小学、初中和高中,三分钟铃响,校园里就歌声嘹亮。最难忘的是小学时上唱歌课。上课时,老师会把用毛笔抄了歌谱和歌词的白纸贴在黑板上,有的老师还带根笛子或一把二胡,甚至搬来踋踏风琴。我读四年级,教唱歌的是李永福老师。李老师穿着是全校最挺刮的。他平时举止温文尔雅,给人有涵养的印象。他教唱歌每次都用二胡带歌。他拉二胡十分沉稳,光看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加上二胡特有的音质,那优美的旋律就让人陶醉了。我听着旋律,看着黑板上的歌词,唱得十分起劲。那年李老师教了我们很多歌,有《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浑身是胆雄赳赳》《雄伟的井冈山屹立彩云间》……
读初一那年,李泽金校长调走了,调来了石琪培校长。石校长是北乡人,他原是公社中学的老师,能写会画又能说会道。那时他上课,会给我们绘声绘声、声情并茂地讲《水浒传》,《智取生辰纲》《三打祝家庄》《三拳打死镇关西》《风雪山神庙》……一节课一个故事。他的课是星期三上午最一节课,我们听得入迷,不知饥渴,放学铃一响,我们犹意未尽,从此就开始盼望下一个星期三。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也是幸福的。终于盼到星期三,终于看到石校长向我们教室走来,谁都抑制不住心内的激动,教室里静得只有怦怦的心跳……
教我们的那些“先生”是我们的恩师,是我们的楷模,也是文化的传播群体。他们与时俱进,继往开来。他们看似平常,却不平凡;他们看似平淡,却不简单!
作者简介
张邦富,乡村小学教师。童年时光,酷爱画画,喜欢写字,痴迷阅读。十六岁时成了一名赤脚老师,从此和土地深交,与田园共情。工作和劳作之余寄情传统文化,崇拜父辈,热爱乡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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