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区里领受春天 | 观察一棵树 | 樟树第十周
今日春分，昨晚就想好，在这个“昼夜均而寒暑平”的日子，我哪也不去，就在住宅小区里徜徉溜达，好好领赏家门口咫尺之间的春天。
一来是因为春天太浩大，大得它自己都把持不住，桃、李、樱、杏各种花儿一哄而上，乱成一团，渺小如我又怎么能奢望把春天角角落落全瞧个够看个透呢？二来，上海辰山植物园的王西敏老师三天前在线上分享，着重提到地方感，让我很有共鸣。二十年来城市扩展太猛，久居此地的我，对它依然有陌生感，更兼以往生活“城”与“事”居多，风物少有端详，因而地方感（the sense of place)还是不强。
一早，细雨迷蒙，正是“春未老，风细柳斜斜”的景象。春雨已经好几天了，樱花架不住几天前的“雨疏风骤”，已经零落成泥。好在春势浩大，只是一个趔趄，昨天我瞥见红灿灿的紫荆花，两三株凑一起，便将春意烘托得淋漓。
出了单元楼门，放目四顾，斜对面楼房门口的紫荆树上，去年的荚果还挂在树杆上，像风干的小鱼。还记得初识紫荆花时的惊诧莫名，它没有花梗，直愣愣地贴着茎干，像是生命太蓬勃太急切，花拳绣腿都省掉了。
这一幢楼宇和我所在楼宇是斜对面，直线相距约二十米，中间隔着一条内部通行的沥青路，但咫尺之间，风景有异。此幢楼前横着一块方形场地，一侧有甬道长约七八米，通向小区内部道路。斜对面我所住楼离内部道路很近，中间只有大上一号的梯形场地，没有甬道。甬道以及两侧的树木为楼宇提供了庇护，由此有了景色的纵深，生出几分幽静。里面的住房在出门与返家的当口，会比那些没有庇护，向着道路敞开的楼宇的住户多些驻停，多些瞻望，也就多了些生活的从容与闲适。
我在此处居住经年，紫荆惹眼，我不会是初次立于其旁，但这种视觉差异此前从未觉察。方寸之间，风景即换，我却十多年间浑然不知。更别说城市如海深，还有多少风物与光景是我每每擦肩却次次交臂的啊？
带着这份新的觉知，我继续小区里的探幽。去年秋天见过的石榴树，而今藏身何处？加入“观察一棵树”活动快两个月了，我暗暗立了目标，这一年我要观察的不止是那一棵樟树，连带小区里所有的花草树木，我一并要观察，要认识，尔后把它们联结起来，在我这儿备一份它们的生境。
边上有株小乔木，气质有点像石榴，但会不会是花已谢的蜡梅呢？我四下瞻望，不远处有一株蜡梅，灌木状，枝上新叶绿意盈盈。近旁乔木枝梢新叶呈橙红色，叶子更细小。我无需再探究，石榴便是它了。
往前到了我定点观察的一棵樟树。底下仰望，树冠表面一层新绿，绿意随春深。这一周，叶芽将蜷缩其中的新叶悉数交付，它们初来乍到，阳光没有领受几缕，春雨倒是频频降临。叶间伞形花序穿插，花苞只是一个小绿点。
绕过樟树继续向前，拐弯，是一条林间石径。两侧无患子树秀挺，冬天的威力盘踞其上，但零星的新叶已展露。这条小径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城市之中，俨然有山林之幽，郊外之趣。举目四顾，草木笼翠，高层住宅退避三舍，这番景象，希望早日能成为城市美好生活的重要维度。
架上紫藤，一周前还是影影绰绰有些绿意，而今绿意涌动。
但怎比得上鸡爪槭，它们才是城市这一隅最鲜亮的绿色。
枝梢款款下垂的花苞串，被我想象成为括苍山间的灯笼花。
漫步归来，回到宅室，在阳台伫立眺望，隐隐感觉下方有点名堂。奈何楼层太高，看不分明，借助望远镜，居然是一棵含笑树。在我心中，我在等待楝树的下月开花。我是个植物素人，仲春开花的大乔木自然是有不少，但却在我意识之外，不料眼皮底下就有一棵大乔木，小小的花儿开满身了。大自然总是有无限的惊喜，等着人们去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