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来到樟树下,这次我关注它的叶子。高处的树叶无法凑近细看,低处的都在眼前,可见供我从容打量。树下一条小径略为弯曲地穿过整个树下空间,我在小径上来回踱步,把半边树低处的叶子都瞧了个遍。前几天,观察一棵树活动的大组长夏艳正好发了一篇公号,说到春梢、秋梢的事情。一棵树在一个年岁中往往多次萌发新枝,春天新生的枝段叫春梢,秋天生长的叫秋梢。夏艳还提到,我的观察也证实,樟树不仅仅有春梢和秋梢,还有夏梢,有些生成环境好的单单夏天就有两拨,早夏和晚夏各有一次新梢。今早我的巡守结果是,除了秋梢新叶,春梢、夏梢的叶子都不复新生树叶的完好如初,形态、颜色都有些改变。最普遍的是如上图,由于樟颈曼盲椿的刺吸,叶子表面满是红褐色的血痂状的斑块,触感平整,无明显的凹凸。我得承认,当我说它不复完好如初时,背后有一种偏见。新生树叶的完好固然是一种美,历经季节转换的老叶子的斑斑虫痕何尝不是另一种美。这个浅黄色的丝网状东西,又像正在破灭过程中的一摊泡沫,猜测是某种蛾的巢。
叶片一侧边缘处开了一扇窗,窗边缘是蝉翼状半透明物,表明它是肉桂突细蛾遗弃的取食基地。图片中间位置的两片叶子不再平展,而是两翼向中心蜷曲,像蚌壳样合拢,
这片被叶蜂(?)啃去了大半的叶子,前半截只剩下发黑的光秃秃的主叶脉。植物是大自然的生产者,它们供养的从来不只是自身,还有无数的昆虫(消费者)和我们视界之外的微生物(分解者)。
我的观察一棵树的活动,大多数时候都有一个例行的结束,便是来到树脚下,将脖子使劲地仰起,长久地注目树冠的内部。那粗粗细细的纵横交错的枝干,像平畴大地上的阡陌纵横;那笼罩周身的绿叶,绿叶背后细细密密的天光,和我的目光仿佛订有世代的约定,并且超出我的意志。我在这树冠之下,不出一分钟,便可以把浩大无边的世界聚拢来,仿佛一棵果核待在果实里,那般的安适,笃定。
时下黄山栾树正在孕育它的果实。邻近四株栾树,有一株果实进程更快些,枝头的果实颜色比边上明显深一层。我喜欢远远站在一个位置观看,像是观看一面静默的瀑布。
栾树的花序和果序都是一大簇一大簇的,许多的大簇的果序从茂密的树叶间挑出来,将春夏的绿意完全掩在身后,像在是经历春夏的大地上,遍插金秋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