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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小西cicero 小西漫谈
2024-07-17

钱塘偶书

各位好,今天工作关系,去杭州出了个差,早上走,深夜回,中间做了一堆工作,实在是没有时间写新文章了。

不过工作间隙的时候,在杭州市的滨江区,我倒是望了一眼钱塘江。脑中顿时浮现了那首偈语:“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这是水浒传里鲁智深在杭州圆寂前给自己写的偈语,我一直记得。

说来有趣,我记得这么牢的原因,是因为祖父上的是解放前的之江大学,小时候常听他讲,杭州的夏天是很热的,而他们的学校就在钱塘江畔,夏天的时候,他们一批男同学无处解暑,就脱得精光在钱塘江畔乘凉,然后有时会看到汹涌的钱塘江大潮。

之江大学旧景

每当回忆到这里的时候,祖父就会抑扬顿挫地诵这话。

小时候,我不懂这话的意思,却牢牢地地记住了它。

多年后的今天,在一个祖父已经去世多年的夏季,一个同样杭州热得无处可躲无处可藏的夏日,我第一次见到了钱塘江。并真的如偈语所吟唱的一般: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

我理解了祖父当年在说些什么。

就像小说里的鲁智深,一生其实都背负着失手打死镇关西的罪责,不得不落草为寇,以出家人的心态身份低调地活着一样。祖父这一辈子,一直背负着出身不好的原罪,他不得不把自己活得谨小慎微,在历次运动中苟全性命,起初是为了活下去,而后是为了家人。

可是,也如那个质朴可爱、路见不平总气愤不过,想要一声吼的鲁提辖,祖父遇到不平的事情,就想诉说,就想讲理,就像听到潮信的鲁智深本能地拾起禅杖一样,要去厮杀一番。

胆小而又英勇,怯懦而又伟大,看透世事而又执着真理,明哲保身而又见义勇为,你无法想象如此多如此矛盾的灵魂,会寄宿在同一个躯体里,而这也许恰恰是他那一代知识分子的宿命,他们在这种分裂与纠结中,默默的老去,默默地度过自己的一生。最终一切呐喊,奋斗,浮华与苦难,皆为过眼。灵魂与躯壳一起老去了,一生如钱塘江般,滚滚逝去。

只剩下那句《水浒传》中的偈语:噫,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柏拉图说,灵魂本来是属于理念世界的,灵魂被放逐到现实世界中流浪了太久,以至于忘记了理念世界里太多应然该有的样子。

可是在人生中的某个偶然的时刻,你会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想起理念世界里的应然们,应该是怎样的。那一刻,你找回了灵魂中的自我。

而对今日的我而言,虽然此刻钱塘江并无潮信,但在这个同样炎热的夏季,我突然明了了,多年前的祖父,在看这逝去的江水与生命时,以及多年后他在诵这诗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我总觉得,鲁智深是暗黑的水浒世界里最可爱的那个人。

人的一生,见识过太多的丑恶、杀戮、违心与不义,甚至为此迷失和怀疑过自我,也并不可怕。

只要在人生的某个时刻,他能听着这潮信的召唤,突然记起,这世界和他自己,本应是什么样子。

我们凭着这份对应然的回忆活着,并对这个世界常怀渺茫却又坚定的希望。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忽地顿开金枷,这里扯断玉锁。

噫!

钱塘江上潮信来,

今日方知我是我。

全文完

今天出差,加上喝醉了,车上写下这篇随感,愿您喜欢。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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