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名牌大学们,正在服下一剂慢性毒药
宣誓“永久政治中立”,给不了这些学校安宁。
各位晚安,今天头条总算接到了一个推广,可以休息一天了,次条随口聊聊。
有位在美国的读者跟我分享了一则消息,想听听我的看法。
这则消息是来自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由于去年年末一批常青藤名校的所闹出的反犹风波,宾夕法尼亚大学校长Liz Magill,因其在美国国会对反犹主义发表的言论而受到批评,在去年年末宣布辞职了。其继任的临时校长J. Larry Jameson上周二时发表了一个公告,宣布宾大未来将在对于社会争议事件中保持“永久中立立场”,让学校回归学术的本质。
近期作出类似表态的还有斯坦福和哈佛大学,这些美国顶级名校都是曾在上一轮美国学生的反犹风波中表现抢眼、引发争议的大学。此刻作出集中表态,似乎是在进行对之前的行为作出矫正。
朋友问我怎么看这件事,我觉得在美国左右翼意见日渐撕裂的当下,这些藤校宣布自己“回归学术,(在社会事件中)永久中立”的表态,究竟能不能做到,其实非常存疑。
考察美国名牌大学的历史,你会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美国没有联邦政府设立的国立大学,州立大学也一般都比较菜。真正能打的大学都是私校,这些学校往往都是有钱富商或者基督教某派的教团组织捐资兴建的。按说资本家和宗教组织应该是一个国家中最倾向于右翼保守的群体。很多私校的办学初衷也非常趋向于自由保守主义。
但20世纪以后,美国各个主要大学,却呈现出一种越来越鲜明的左翼特征。持有右翼保守观点的学生乃至教师往往在学校里无法立足,或者被迫保持沉默,而左翼教师和学生则热衷于“代表学校”参加各种社会运动,给人一种美国大学生普遍左倾激进的印象。
为什么美国名校的主流思想倾向会发生这种易主呢?问题其实恰恰出现在二十世纪以后被越来越多大学所强调的“政治中立原则”上——其实在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和战后的黑人民权运动之后,越来越多的美国私立大学就在办学中开始强调“远离政治”或政治中立,这其中的代表就是早在上世纪70年代就干脆宣布自己“永久政治中立”的芝加哥大学——由于地处种族矛盾尖锐的芝加哥,为了平息当时愈演愈烈的种族纷争,学校作出了这个决定。
但这种主张的实践效果其实是非常糟糕的,究其原因,是面对学校发布的这种规章,带有保守主义主张的右翼学生和老师往往愿意遵从这些规章制度,保持克制和沉默。而左翼的学生和老师则恰恰相反——因为对既有规则的蔑视与突破,本来就是左翼激进文化当中的题中应有之义。
这方面的代表人物,比如曾经任教过哈佛大学和汉密尔顿学院、后来还竞选过美国总统,主张要在美国建立“民主社会主义”的桑德斯。虽然他本人是犹太人,但在去年美国各大高校“反以挺巴”的学生风波中,这位老爷子极力称赞左翼学生们的举动,当被问及这些学生占据公共图书馆、学校礼堂等设施,阻碍了其他学生正常使用它们(有些学校因此毕业典礼都办不了),是否涉嫌破坏规则时。桑德斯回答说为了正义的目的,既有规则有时候是可以被突破的。
的确,左翼知识分子为了追求他们心目中绝对正确的“结果正义”,往往会毫不犹豫的打破一个团体内已经定好的契约式规则。哈佛、宾大等学校现在主张“永久政治中立”,但这个号召对学校中的左翼师生是没有效用的,因为大学并没有刚性执法权。
可以想见,最终“永久政治中立”的条款,就如同20世纪60、70年代美国高校所定众多其他规则一样,仅仅是为学校中的自由保守派师生所设置的,他们会在这些规则下变得更加沉默、“远离政治”,只专心于自己学术、工作和生活。而把“代表师生”表达观点的舆论场,更大踏步的留给左派。
这让让本来旨在培养绅士和合格公民的大学,变成了各种激进思潮的发酵场。
美国大学的这种嬗变,其实也是其社会的一个缩影。保守主义之所以在这个曾经的保守主义之国越来越式微,让位给民粹和激进势力,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政治正确”在舆论场上设置了越来越多的藩篱。尊重规则的自由保守主义精英和民众在这个语言囚笼中越发沉默,只有那些一开始就憋着吵架来的人,才能真的突破这些藩篱说出一点大话、狠话。
这就是为什么今年美国大选最终要由特朗普和哈里斯这两位同样跳脱的活宝来进行角逐的原因所在。
而一个真正爱智求真的大学,它所应该寻找的道路,不应消极的宣布“永久政治中立”,而是应当确立并严格维护一些基本的行为底线。比如师生不应该因为他们的特定种族、主张、观点表达而收到他人的无端骚扰,被逼退学或辞职,比如不能为了自己的政治观点表达而长期霸占并阻挡他人使用学校的公共设施。
换而言之,就是维护好一个协作组织中共同的底线、每个人的基本权益。在钢铁般的维护每个人的基本权益之上,赋予人们充分讨论、阐发各自观点的自由。只有在这种环境下,辩论才会是公平的,学校最终呈现的观点,才会是真正“中立”的。
而我们可以看到,眼下美国很多藤校的思路,已经和这个初衷背道而驰了。“永久政治中立”的宣誓不会让宾大等藤校远离下一次激进主义的运动狂潮——就像已经宣布“永久政治中立”半个多世纪的芝加哥大学,去年也被折腾得够呛。
这就是我对这位读者的回复:公平与正义从不来源于一纸条文的硬性规定与赐予,它本应源自要求所有参与这场游戏的人对某些“共同底线”的严格遵守,并在之后的竞合中自然形成。
无论在美国大学,还是其他地方,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