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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班和上进之间,我选择上香

小西cicero 忘川边的但丁
2024-12-16

我明年的座右铭

“上班和上进之间,我选择上香”——在跟一个朋友的聊天里,猛然看到了这句话,还配了个佛系神兽卡皮巴拉(水豚)的图片,觉得蛮有意思的,很想特意为这句话写一篇文章。

“佛系”“躺平”这些词汇,前些年在我刚工作的时候还是一个比较倾向于贬义的词,当时主流社会的一般导向还是呼吁年轻人奋进、拼搏之类的。但我最近总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也许未来某个时段,我们也许会怀念那些愿意佛系和躺平的青年——毕竟他们怀有一副安然若素、与世无争的态度生活,是不太可能去伤害他人的,但一个仍想奋斗、或者干一番大事业、或者干脆物质条件等等不允许他躺平的人则不然,他需要机遇,呼唤改变,当奋斗和改变的机遇不能那样自然而然的降临时,他就会焦躁、愤怒,渐渐把手段做的“无所不用其极”,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这里的“斯滥”意思是小人一旦混不出来,什么没底线、下三滥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路上遇到这种人,最好躲着点走。

其实孔子的这个定义多少有点问题,理论上说,一个社会里如果君子和小人都陷入“穷”的状态,最好的思路应该是大家一起需求一条变革的路径,可是中国传统的儒家思维又是拒斥变革的,或者毋宁说,儒家和道家倾向于教导人们,把无力改变的社会问题都当做“天命”、“天道”接受下来、安之若素,而不提供对“逆天者”的同情和赞颂,对普罗米修斯那样的“盗火者”、或者圣徒殉道的终极肯定,在我们的主流文化中是少见的。

至于法家那种孙子哲学,则更为过分,直接站在君王角度将“天命”以不可违抗严刑峻法的形式合理化掉了。

这就产生了一个效果,就是一个社会个体对命运态度的高限,就是“知天命”、就是“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翻译翻译,其实也就类似于佛系和躺平,“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与诸侯”,已经我们的文化中对社会,对他人最大的良善了。

那么比较恶的态度又是什么呢?这一点不妨去看看《阿Q正传》,鲁迅先生对人性剖析还是蛮深刻的,阿Q在赵老太爷家里挨了巴掌,攒了一肚子戾气,他不会在赵老太爷加发泄、更无能力从整个社会的角度去认知这件事,他想到的化解方法,当然就只有去捏小尼姑的脸,说些什么“和尚在等你”——其实就连小尼姑也是明白的,阿Q们并不在乎土谷寺里到底有没有和尚在等伊,他要的是也仅仅是一次对他人的欺压、毁灭,用以一抒自己胸中的恶气而已。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其实鲁迅这话说的也未必完全对,在我们的社会当中,能做到“抽刃向更强者”的勇者是极少、而且被历代治乱循环所沙汰,越来越少的。中人之姿的善良,大约也就仅仅是自己消化那愤怒,当做天命接受下来、顺服的遵从它,不向他人滥施。也就是所谓的躺平、佛系。而那些没有条件或者不甘于躺平的人,去终究会抽刃向更弱者,只不过很多人抽出的也未必一定是利刃或者李逵劫法场是排砍人头的板斧,也许是语言、也许是帽子、也许是看你被处刑时如阿Q般的冷漠与欢呼。

而一个社会,它所产生的机遇,在时间的分布上总是不匀质的,有的时候多,有的时候少,在近代以来的中国这种现象则尤甚,大刘在小说《三体》里创造了一个一暴十寒、一会儿恒纪元的暖风和煦,又一阵子乱纪元的烈火焚烧的三体世界。老实说,这个模型在天文学上未必严谨,但用于反观历史倒确实比较贴切。生在不同年代的中国人,他所面临的时代机遇和命运确实就是截然不同的——60后、70后、80后、90后、00后……全球其实极少有国家在划分人群的时候这样重视和强调人们出生的年代。但这种强调在我们分析中国社会时又是如此有效的,因为一个“xx后”就能够形象的总结出那一代人在他的童年、青年乃至中年时代到底经历了什么,所受的到底是雨露的滋润,还是雷霆的打击。是“风口上的猪”,还是逆风中的草。

于是一个问题也就自然而然产生了——你怎样去保证,如果你刚好是一个赶上时代红利的幸运儿,当时代的红利消失时,你不会遭遇到那些没有赶上时代红利的年轻一代或者年老一代的人们的嫉妒和夹攻。你又如何能保证,那些陷入困顿的人们是愿意“固穷”的君子,而不是“斯滥”的小人。

这其实是非常不保险的一件事情,我自己刚毕业那会儿,有时候就经常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生个三五年,这样就业市场也许没有我毕业时那样的工作难找,而机遇的上升通道还没有那般关闭。这种心态假若再向前跨一步,其实就是对业内前辈的嫉妒。好在它在我心中没有过度发酵,原因倒不是我敢自我标榜为“固穷”的君子,而是我所赶上的机遇毕竟还有一些,一个忙于奋斗的人,是很难挤出时间去嫉妒他人的。

但如果再晚生个三五年,乃至十年,我想这种情况也许就不然。我也许还能调节好自己的心态,但却不敢保证一代人的心态不会“斯滥”。

“身后有馀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一个人终不能总是走到山穷水尽当中后,再去考虑“思退”这种事,见微而知著,在尚有转圜之力的时候将自己及时切换为一种低调而佛系的生活状态,这即是明哲保身的智举,也是我们对他人,对整个社会所能守住的最基本,也最善良的底线——至少,不要学阿Q,在戾气至极当中,去欺辱人家小尼姑。为了善良,我只能做这些了。

所以最近,有读者问我,为什么不怎么写新的长文了,为什么写的不那么用心了。我挺想用这句话答复他的:“在上班和上进之间,我选择上香”。我想低调一段时光,或者低调永久也不一定。

公众号的文章当做日记来写,有想法的时候就多写一点,没想法,就做个漫笔。这里是我的南阳,我的草庐,诸葛亮一家当年从山东一口气跑到南阳,所谓避难避的也未必一定都是“官乱”,很大程度也有“民乱”——看过《1942》的人应该都对荒年的那种情景印象极深,没粮食吃的时候,还能赶上春季,抢种过一点粮食的人就难免被饿极了的邻居们“借粮”,有时候“借”着“借”着就把命都搭上了。

这应该给童年的诸葛亮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写出师表的时候惜字如金的他还不忘了特意提了一句:“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人生未必总要勇猛精进,有时候季节到了,低调甚至躺平一下也是一种人生的智慧。你看南美的水豚为什么那么呆萌?因为生存环境的能量有限,活得低能耗一点,就是进化上的最佳选择。古代中国说的什么“守拙”、“若愚”、“言逊”之类的,也无非也就是这么一个“卡皮巴拉”的道理。

所以前两天我看到吴晓波老师发了文,预告了一下他的年终讲演,并说这是最后一期了,还有些什么十年回顾之类的话。我觉得吴晓波老师是个顶聪明的人,他写的《浩荡两千年》《跌荡一百年》《激荡三十年》,都无不体现了时代感,他最知道做事是要知时的,年度演讲这十年,也不失为他对时代时机的一种准确把握吧,挺好的。

该精进时精进,该低调时低调。转眼到年末了,很多人在总结年度词汇之类的,那我把这话送给自己和我的读者——上班和上进之间,我选择上香。

这是我明年的座右铭,我愿在这佛系的休息当中为自己和时代祈祷,愿人与人之间、终究能少一些戾气,愿时代早一些“一元复始,万象更新”,重归无穷的勃勃生机、幸福、自由与活力。

我愿为此上香。

全文完

本文2900字,总有读者说我写的太长,太用力,这篇够短、够随意了吧?

总之,漫笔一篇,愿您喜欢。

本来想写出来年末再发当个总结的,后来想想,都卡皮巴拉了,何时发又何妨?

为文不易,喜欢请三连,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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