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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万安父亲忆童年苦难,六个鸡蛋与一位统派遭迫害

郭茂辰 郭茂辰海峡传真
2024-09-05

1995年的某天,一辆轿车缓缓驶过台北东区,目的地是孙中山纪念馆,当日,世界展望会正在那里举办“饥饿三十”募款晚会,坐在车里的中年男子受邀演讲,他看着车窗外一排排店铺,必胜客、可颂坊、麦当劳,心里觉得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太幸福了,除了中国菜还有那么多口味可以选择,想到自己的童年,思绪被一下子拉回到了40多年前。

那是1950年代初,他与外婆、舅舅和弟弟生活在新竹市,有一年快到中秋节的时候,外婆有个江西同乡的老婆婆到他们住的地方,还送来一包用手帕包着的六个鸡蛋。对当时台湾家庭普遍拮据的生活而言,这六个蛋显得特别珍贵,一家人你让我、我让你,推来推去。第二天,兄弟俩和外婆的早餐里多了三个白煮蛋,剩下三个蛋和韭菜炒在一起吃,在往后的几天全家人享用。想到往事,坐在车里的中年男子感慨良多。

我常在想,“穷”的环境,的确是会让人想要“更努力”的动力,但这并不表示 一个过过苦日子的人,就一定会成功。……不管是身处于哪一种生活背景里,最重要的是要找到自己想要追寻的目标,并且记得:“苦”的时候不要被击倒,“富”的时候不要被腐蚀,那么,环境的不同对每个人的影响其实都是极为有限的。

他把这段往事投书媒体,《穷孩子与六个蛋》的故事,登在了1995年7月30日的台湾《中国时报》,此文作者正是时任台外事部门北美司司长的章孝严。后来他做到台外事部门负责人,再后来又成为台当局领导人办公室秘书长。

世纪之交,国民党在台失去执政权,章孝严在2001年底当选台北市“立委”,同时也开启了认祖归宗之旅,2004年底,蒋方良去世,他改名蒋孝严。

2009年3月,在国民党重返执政的第二年,民进党籍“立委”管碧玲爆料,“新闻局”一等秘书郭冠英,以“范兰钦”为笔名,在各报章网站上发表促统文字,因文章中使用语带戏谑的“鬼岛”、“歹丸”、“高级外省人”等用词,经绿营煽风点火,酿成轰动一时的“辱台事件”。

其实,这根本是欲加之罪。陈水扁过去讽赵少康时,也曾脱口“人何寥落鬼何多”;2002年,针对高雄前一年爆发“711水灾”,高雄市工务局长吴孟德在市议会接受质询,竟答非所问地抱怨“外省人来太多了”,此等挑拨族群的言论没有激起绿营愤慨。扁记时代,真人现身的不当言行无人拷问。蓝营上台,郭用笔名范兰钦匿名的作品,无涉公务员身份,也牵扯不到业务疏失,竟成了“大逆不道”。

而真正让那些人芒刺在背的,是郭文章中传达的爱国促统思想挑战了“歹毒史观”,这对刚刚失去政权的民进党而言,不啻为在伤口上撒盐,所以管碧玲才以“辱台”为破口,希望藉此打击马英九当局。蓝营为了让此事尽早划下句点强力谴责郭,民进党为了让此事愈演愈烈,更对郭不依不饶。他成了蓝绿共同挞伐的对象,因为爱国促统,最终被免职。谈到郭冠英的遭遇,台湾学者石之瑜当时一针见血地指出,

郭以为蓝营执政之后,对于“歹毒史观”的批判应该可以重见天日,于是把压箱的宝贝倾巢而出,引发注目,他没有想到自己触犯的不但是民进党的禁忌,也困扰了为了选票而已经愿意泰半接受“歹毒史观”的蓝营领导者。对民进党而言,一言以蔽之,绿营要斩除郭冠英,乃是要摧毁范兰钦,而摧毁范兰钦,正是为了“歹毒史观”留下最后一点面子。

在当时谴责郭的蓝绿大军中,“立委”蒋孝严也是其中一员。2009年3月17日,他在台立法机构质询行政部门负责人刘兆玄时表示,“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有人还有这样的一个想法,我是很意外,我觉得甚至于可能是一个、有点病态的。”虽然身为外省人,但蒋孝严认为自己并不高级,对郭冠英的文章更是深恶痛绝,他要求行政部门从严查办。当时岛内媒体幸灾乐祸地写下新闻标题《连自家人也快闪、不敢护短?蒋孝严痛骂郭冠英:变态!》。

然而,没有人会想到,在当年章孝严写下《穷孩子与六个蛋》文章中,为他们送去六个鸡蛋作为中秋节礼物的老婆婆,正是被他严厉批判的郭冠英的外婆。当他声色俱厉地谴责因为支持两岸统一被绿营围剿的儿时好友时,半个世纪前的六个鸡蛋,是否真的让他念念不忘,恐怕会让不少人在心中打上问号。谈到自己的遭遇,2009年5月11日的《中国时报》,郭冠英在《本省外省,都是一家》文中道出了当时的心情,

小时我们认识一家,与我们很亲,他们是外省人中最“高级”的,高到不能再高了,但在时代的变迁中,他们的生活却很低级,或许这么说,“困苦”吧。他们的生活还要靠我家送点小东西而有点欢乐。后来这个人又回到了那最“高级”的环境,他可能不再回新竹看了,也不再认我这个儿时朋友了,但他在我这件风波中,竟骂我变态,我真有相煎何急之痛。如果歹毒把我调侃的“高级外省人”说法当真,那我理直气壮的承认。正如詹宏志所说,我们确实是“知书达礼,安分守己”。但看到这个外省人的表现,我实在感到脸红心虚。  

其实,若说郭冠英有“罪”,无非是他点破蓝营高层们用族群和谐回避认同问题的假象,他的文章扯下他们的遮羞布,让他成为蓝绿的共同敌人。但自此之后,台湾社会没有因为郭遭“严惩”而不再撕裂,反而更加对立,在郭被免职后的第五年,爆发了“太阳花”运动,第六年,爆发“反课纲运动”,马英九当局在执政后期为拨乱反正的最后一点努力宣告失败。隔年,国民党再度失去执政权。

章孝严到蒋孝严的人生轨迹,就个人而言,从当年把六个蛋当成珍馐美味到日后仕途之路一帆风顺,不失为一段励志故事。但他所见证和参与的,也是国民党跟拜在所谓爱台湾的政治正确下走向没落的历史。在此过程中,真正的“高级”者,始终坚守民族大义。反观有的人只会用族群和谐、团结台湾来掩饰自身软弱,在那八年里,台湾人就是中国人却讲不出口。

当真正的岛内统派因为一句“高级外省人”自嘲而遭“迫害”,对照的则是岛内另外一批人的怯懦与低级,《穷孩子与六个蛋》不再激励人心,反而成为台湾社会认同异变之下,面对宦途诱惑难以坚守理想初心,让是非蒙尘的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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