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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色情业成为男人的帝国

王梆 橙雨伞 2021-06-30



千百年来,殚精竭虑要消灭色情文化的基本上都是男性掌权者。

 

比如1557年实施“禁(色情)书”运动的罗马天主教教廷;


比如封掉《女性欢愉回忆录》(《Fanny Hill》,英国作家John Cleland 写于1748的情色小说)的英国议会;

 


比如烧毁人类第一代色情电影的法国电审局(第一代色情电影诞生于20世纪初叶的法国,因审查制度被大量烧毁,目前只剩下制作于1908年的《L’Ecu d’Or ou La Bonne Auberge》)。

 

图/《L’Ecu d’Or ou La Bonne Auberge》


可是,为什么男性掌权者会将色情文化视如蛇口蜂针呢?

 


源远流长的色情业


其实原因并不深奥,因为他们害怕色情文化会激发女性的性欲。

 

男权社会需要的是能充当生育机器和具有奴性的女性,而不是拥有性欲望,性能量和想象力的女性。


在男权社会的压力下,色情文化自然被视为社会禁忌,禁忌助长人类私密的欲望。

 

像《女性欢愉回忆录》、《查太莱夫人的情人》、《O娘的故事》、《剪灯新话》、《玉楼春》、《金瓶梅》等禁书无一例外越禁越红;禁忌也助长了色情业的发展和兴荣。


图/《查太莱夫人的情人》


色情业不是色情文化,它的目的也不是创造“文化”,而是从中牟利。

 

因为有利可图,男权社会的统治者不管如何视色情文化如砒霜,却并不见得一定要摧毁色情业。


比如在印度,色情杂志可以在大街上买到,观看和购买色情片是合法的,卖淫和开设妓院也是合法的。

 

毕竟,色情业能带给印度政府每年约84亿美金的年税收。

 

色情业带给美国的年税收是146亿美金,带给日本的是240亿美金,泰国64亿美金,我国最高,730亿美金。

 

图/《艺伎回忆录》


由于大部分的女性从小就被“女德”规训,任何与“性”有关,与“生育”无关的行为都会被视为“放荡”和“不洁”,更别说像男人那样堂而皇之迷花恋柳,所以自古以来,色情业的消费对象都是男性。

 

因为男性是色情业的主要消费者和受益对象,所以目前主流的色情片都会拍成这个样子:


女人像发情的公狗般如饥似渴大呼小叫;


女人都无比崇拜阳具,仿佛个个都出生在部族时代;


女人可以做出葵花宝典也做不出来的高难动作还乐在其中;


所有的女人,不管是不是SM的同好,都喜欢被殴打,凌辱和被喷为“婊”……


最让人恶心的还有那种拍得像真人秀一样的小黄片,在女人面前甩出几张钞票,女人就一路“跪舔”过去。


图/GIPHY


早期的色情片还有一点节操,除了想赚钱,偶尔也会照顾一下女性的感受力,像第一代色情电影《L’Ecu d’Or ou La Bonne Auberge》那样的,还会调节灯光和氛围,营造出某种犹抱琵琶的“艺术效果”。


今天的小黄片——感谢高清DV机的廉价和普及,除了女优们的面庞和身体不断更新之外,人设,套路几乎都是一样的,还一昧追求所谓的“纪录片感”。


仿佛,它要解决的不是男性的性饥渴,而是脑残娃娃集邮症。



泛滥的小黄片


这种网上小黄片到底有多少?

 

据统计,全球著名小黄片网站Pronhub这一个网站,单2016年,如果地球上的每个人都看黄片的话,它就平均为每个人都准备了12.5部黄片。


如果有人想把该网站的所有片子都看完,得花上五十多万年!其年浏览量更是高达920亿次,日浏览量6400万人次。

 


这还只是一个网站——设想一下人类不幸患上黄片密集恐惧症的样子 。

 

这些排山倒海,以男性为“上帝”的小黄片,对女性的伤害到底有多大?

 

2015年英国GirlGuiding女生导航网站公布了一项调查数据:


17到21岁的女生中,有87%的被访者认为小黄片制造了男性对女性身体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


亦有71%认为小黄片混淆了女性“自愿”和“强迫”的界限,让人误以为黄片中的女性都是出于自愿才上场的;它还会让人错以为普通女性也喜欢那些带有攻击色彩的暴力性行为;

 

另外还有65%则认为,小黄片煽动了“仇恨女性的言论”。


在性工作者的权益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并非出于自愿,为了谋生而“被迫”拍摄色情片的女性不胜枚举,尤其在法制不健全的一些第三世界国家。

 

而色情片产业为了牟取暴利,根本不在乎性工作者情愿与否,也不会关心他们(主要是她们)的身心健康,收入,版权和隐私权等问题,性工作者还经常遭到侮辱。


图/《花街柳巷》

 

前性工作者,色情片演员Bree Olsen在她的一篇文章中写道:


“人们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性罪犯,我看上去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低等,我完全不可能回到正常社会,成为一名护士或者教师,任何一位雇主都能以‘让客户感到不舒服’为由炒掉我。”

 

一方面海量地制造视女性为奴的色情片,一方面对女性从业者进行永不休止的剥削和荡妇羞辱,这大概就是当今色情业的常态。

 

其实这也是男权社会的常态:一边为女性在学业事业上的全方位发展制造障碍,一边将女性诱入卖身为谋的陷阱。

 

你张嘴反驳,他们便奸笑:“有种自己买房买车啊,靠男人那算什么。


图/《全裸监督


不单女性,男性也是色情片的潜在受害者。


2014年,剑桥大学公布了一项PLoS One调查,结果发现色情片上瘾者的大脑活动与毒品上瘾者的非常相似。


这就意味着,如果他们的伴侣表现得与小黄片的女优们不太一样的话,他们就可能产生勃起或其他性功能障碍。


英国性瘾症治疗中心的Paula Hall医生曾对BBC说:


“越来越多的年轻男性因为看了太多的色情片,而患上勃起障碍症。没办法,猎奇门槛被色情片越筑越高,现实中的性生活已经不能给他们带来性刺激了。”


更可怕的是,根据 Covenant Eyes数据网站的调查,只有25%的黄片爱好者认同“女性拥有和男性平等的权力”。


图/《年轻的亚当》


在女权主义运动中,针对色情片的争议,一直处于两极状态,一端是“它让女性获得解放”,另一端是“它让女性自甘堕落”。

 

然而客观一点的说法应该是:在当今这种蝗虫式的生产规模里,男性主导下的色情产业除了洗脑,并不会让女性获得解放,不单如此,它还会将成长中的年轻男性锁进厌女症的樊笼。


而彻底消灭它则等于没收了一项最基本的人类自由表达的权力,同时也不太现实。

 

男女发生关系的壁画,最早可追溯到德国的Saxony,距今7200年。

 

要消灭一个存在了7200年的普遍的社会现象?除非人类自绝于太阳系。

 

既然不能消灭它,那么“减轻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无疑就显得至关重要。

 


期待变革的色情业


2015年,CovenantEyes数据网站公布道:“大部分的色情片导演是男性,编剧和制作团队也都是男性。”

 

华盛顿国立大学社会学和性别建构学教授Eric Allen也指出:


“色情业是一个男性主导的产业,它的动力是通过满足男性性幻想,从而达到牟利目的。”


图/《全裸监督》


于是有人提议:


如果能改变色情业的性别权力结构,让置身其中的女性,不管是从业者还是消费者,都能像男性那样拥有同等的话语权,色情业的厌女现状也许就能得到一个360度的反转。

 

答案尚未可知。有一些变化却是事实。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民众关心起性工作者的生存权益,性工作者中也涌现出了越来越多的女权主义者;

 

△荷兰性工作者抗议关闭红灯区橱窗

图/央广网


女权主义者们参与色情业的制片和制作,甚至跃身为情色片导演的事件亦层出不穷;女性作为色情产业消费者的数量也在不断提升;近年来西方还出现了不少让人惊艳的女性主义情色电影。

 

△瑞典情色电影导演爱蕊卡,她曾说过:

“我只拍女人喜欢看的情色片。

我会用时间向所有人证明,

我所做的一切都意义非凡。”


2017年,牛津大学亦出版了一本非常重要的学术著作《色情和女性主义哲学分析》,其中就包括了《女性主义色情片》等让人眼前一亮的章节。

 

所有这一切,都预示着一场变革的到来。

 

这场变革注定是困难重重的,因为女人要在“男人的地盘”上分食,还要获得基本的权利和尊重。


但也非全然不可能。


今天,Pronhub已经拥有了25%的女性受众,随着女性情欲的自主表达在世界范围内成为可能,女性受众必然会给全球性的色情业带来全新的风貌。



P.S. 本文观点仅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参考资料:

Prostitution Revenue By Country by Global Black Market Information,2018

《电讯报》2017.9.11

Beyond Speech: Pornography and Analytic Feminist Philosophy

 Feminist Pornography by A. W. Eaton


作者


王梆


资深媒体人,性别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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