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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三万里》,和被语文老师深深支配的你

Anne 新民周刊 2023-10-11

给我乖乖地全文背诵!

文 | Anne

是我太天真了。

今年春节后,自觉“整活”不断,工作上颇为卖力,故近期准备适当放慢节奏,去影院稍稍放松一下。恰前几日赶上《长安三万里》提前点映,遂乐悠悠买好爆米花和饮料,准备一场期待中惊心动魄的畅游大唐之旅。

孰料,本以为看的当系过瘾的故事片,一时不察,却是看了个超级加长版的“唐诗联动MV”……倒也不是说电影的质量不行,可主创团队那不加节制的澎湃热情,那满场疯狂乱窜的“你们居然还不给朕全文背诵!”,着实令在下极其疑惑:嗯,此处埋了个《江南逢李龟年》的伏笔;咦,彼处在内涵“妙年洁白,风姿都美”的王维与玉真公主间似有若无、引人入胜二三事;哦,每隔一小会儿,还让杜甫、岑参、张旭、郭子仪、哥舒翰等等“大唐流量”出来亮个相——编导怕不是语文老师转世吧?一定是吧?!不带这么明晃晃“加负”布置暑假作业的啊。

调笑毕,接正文。且说追光动画“新文化”系列开篇作《长安三万里》的主线,讲的是安史之乱爆发后数年,吐蕃大军攻打西南。剑南节度使高适交战不利,长安岌岌可危。困守孤城的高适向监军太监回忆起自己与李白的一生往事。

青年高适

青年李白

历史上,高适与李白的交情,并未像电影里刻画得恁般美好。当然,更多宽容的目标受众不重考据,他们最关注的远非交情真不真,而是梦想中金碧辉煌的长安,及其代表的价值认同。帝王将相与天生我材的诗人们在盛世军功名利链的游戏里轮转不休,末了,各方膨胀的政治野心反噬了华丽无匹的极乐之宴。而人们终于领悟:笑到最后的赢家,既非铁蹄压境的暴力挞伐,亦非金阙玉堂的挟势弄权;谁能一直留在语文课本里,被一代代的学子们、一代代的国人们怀念称颂,谁就永垂不朽。

《长安三万里》于整体的叙事功力、节奏把控上仍见失衡与稚拙,“文治”部分与“武功”部分未解取舍之道,回忆与现实的交替融合、层层推进上,也多少呈现出割裂的即视感。对关键人物的塑造,亦显得脸谱化,比如,李十二虽然天真,但也不可如此地“十分二”,“二”到好似服了五石散一样,反反复复在高度亢奋与消沉颓丧的精分状态里无缝横跳啊。当然,影片胜在态度足够认真,面貌足够端正,憋足了一股劲不喘气,试图“拼了老命往里塞,绵绵无休放大招”。

总之,诗歌毕竟醉人,豪情毕竟醉人,何况该片主角高适任节度使的剑南道,盛产始于南齐、兴于大唐的名酒剑南春。还有葡萄美酒夜光杯,还有玉碗盛来琥珀光……“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伴着子美的这首《饮中八仙歌》,观众大可以散场后痛饮三百杯,或狂或憨,或痴或癫,高歌长啸,放浪形骸,一任神思徜徉,在荒芜的大漠,在苍凉的塞北,在一条条离开家乡的远征之路上,“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夜听胡笳折杨柳,教人意气忆长安”。


下为呼应《长安三万里》气氛

滋味妙绝的“佐酒神料”

愿诸君仔细赏读


《燕歌行》

唐·高适

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元戎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无所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别董大》(其一)

唐·高适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唐·岑参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哥舒歌》

唐·西鄙人(唐朝西部边民)


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

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

《关山月》

唐·李白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送元二使安西》

唐·王维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凉州词》(其一)

唐·王之涣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出塞》(其一)

唐·王昌龄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


松州

蓟北

潼关

长安

黄鹤楼

扬州

唐诗中雄健大气者,浩如烟海,灿若星云,本篇难以一一枚举。而当诗文里的那轮皓月穿越古今、穿透印满相思的纸堆,清辉照长安、照中华的时候,我们懂得:这儿是永恒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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