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EC或将失去对全球油价的影响力？对中国影响几何？

科睿经济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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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能源署表示， 全球石油供应即将过剩，可能“颠覆”石油输出国组织及其盟友（OPEC+）通过减产来支撑油价的努力。

总部位于巴黎的国际能源署表示，预计以美国和其他美洲国家为首的全球石油产量增长将“使世界闲置（石油）产能缓冲”达到此前仅有的一次水平，即在冠状病毒大流行期间油价暴跌。

根据该机构在中期石油市场报告中发布的预测，到 2030 年，全球石油供应量将“惊人地”超过需求量 800 万桶/日。

国际能源署署长法提赫·比罗尔对记者表示：“（这是）一次巨大的盈余......可能是历史上最高的盈余之一。”

该机构在报告中表示，这种过剩“可能颠覆当前旨在支撑价格的 OPEC+ 市场管理战略”，并补充称，过剩可能导致“价格环境走低”。

国际能源署还预测，未来十年全球石油需求增长将“逐步放缓”，到2029年需求将达到峰值，然后在第二年略有萎缩。清洁能源技术的加速部署，包括“电动汽车销量激增”，将是石油需求增长放缓的主要原因之一。

取消减产

当主要产油国的官员周日举行会议时，他们面临着一项棘手的任务：向动荡的市场保证他们将继续限制石油供应。

由沙特阿拉伯牵头、俄罗斯参与的“OPEC+”组织也希望给阿联酋等不满的产油国带来一些希望，即他们可能很快就能获得增产石油的许可。

周日，在利雅得举行的欧佩克会议结束后，沙特阿拉伯能源部长阿卜杜勒阿齐兹·本·萨勒曼亲王（中）与俄罗斯副总理亚历山大·诺瓦克、阿联酋的苏海尔·马兹鲁伊以及其他代表一起走在会场上

周日在沙特首都利雅得达成的协议十分复杂，这并不令人意外。该协议旨在通过承诺大幅减产将延续到明年来提振油价。

但协议也明确指出，部分减产将逐步取消。从 10 月开始，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和伊拉克等八个国家的石油产量可能会逐月逐步增加，直至 2025 年。

例如，根据沙特政府公布的一份表格，到 2025 年底，沙特的石油产量将从目前的约 900 万桶/日增至近 1000 万桶/日。这一水平仍远低于沙特阿拉伯 1200 万桶/日的产能。

有一种观点认为，考虑到利益竞争，这笔交易就是该集团所能实现的全部目标。

“这是一个关乎当下的决定，”华盛顿研究机构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能源安全与气候变化高级研究员拉德·阿尔卡迪里 (Raad Alkadiri) 说。“这是短期市场管理的体现。”

阿尔卡迪里表示，他认为石油市场“不会对该计划感到失望”，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情况发生变化，OPEC+ 随时可以改变路线。事实上，在利雅得召开会议的该组织发布的一份新闻稿称，“根据市场情况，月度增产可能会暂停或逆转。”

这项协议也可能被批评为在减少石油供应过剩方面做得不够。高盛分析师在周日会议后写道：“考虑到供应量意外增加的消息，这些国家现在宣布详细取消减产令我们感到惊讶。”

投资者感到不安

资深石油分析师加里·罗斯 (Gary Ross) 表示，投资者已经对石油感到不安。“我不确定这项协议是否会让他们感到更安全。”

自 2022 年底以来，OPEC+ 被迫采取一系列复杂的减产措施，以期提振油价。

俄罗斯圣彼得堡港的石油储罐。曾经打算暂时性的减产现在看来更像是永久性的

生产国大多同意了市场管理计划，但一些国家对于必须限制对其预算至关重要的商品的销售表示沮丧。

例如，阿联酋和伊拉克的产量一直远高于其商定的上限。这一策略似乎对阿联酋产生了效果，阿联酋的官方上限产量被逐步提高到每天 30 万桶。

阿联酋正与包括康菲石油公司和法国道达尔能源公司在内的外国合作伙伴进行大量投资，以提高其石油生产能力，但该国对其所说的与现实不符的产量上限感到不满。

上周五，国际基准布伦特原油价格约为每桶 82 美元，远低于 2022 年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达到的每桶 100 美元以上的水平，但仍足以为壳牌和埃克森美孚等西方石油公司赚取巨额利润。

产油国希望看到更高的油价，以支付开发成本和社会项目。为了从石油行业榨取更多资金，沙特阿拉伯周日出售了国家石油公司沙特阿美的一小部分股份，此举可能筹集高达 130 亿美元的资金。

到目前为止，OPEC+ 成员国选择团结一致，显然是担心分道扬镳可能会导致油价和收入大幅下降。

但该组织内部也出现了不安的迹象：安哥拉于 12 月退出 OPEC，称其成员国身份不再符合其国家利益；阿联酋和伊拉克的石油产量大大超过双方商定的水平；据路透社报道，伊拉克石油部长 5 月表示，该国不会同意任何新的减产，但后来又表示该国渴望与该组织合作。

从长期来看，投资者押注油价下跌。例如，国际基准布伦特原油期货合约 2027 年 12 月交割的价格约为每桶 72 美元，而今年 7 月交割的价格约为 82 美元。

资深石油分析师、现任贸易公司黑金投资者 (Black Gold Investors) 首席执行官的加里罗斯 (Gary Ross) 表示，使用电力、天然气和植物油燃料驱动的汽车数量不断增加是投资者避开石油的一个原因，“有很多事情需要担心，这也是为什么市场后端的售价远低于当前价格的原因之一。”

对中国影响几何？

自2006年戈尔的纪录片《难以忽视的真相》引发公众对气候变化的深刻担忧以来，西方经济体已经持续近20年将减少全球温室气体排放作为一项紧迫任务。这些国家认为，唯有建立一个摆脱对化石燃料依赖的经济体系，才能有效地应对日益严峻的气候挑战。

中国在此过程中起到了重要角色，虽然其响应方式与西方有所不同。中国选择通过生产太阳能电池板、风力涡轮机、电动汽车和电池等技术来支持全球的清洁能源转型。北京从布鲁塞尔和华盛顿的实践中汲取了灵感。在西方，对地球面临的困境和减少碳足迹的迫切需求推动了一系列创新举措：例如利用废金属制造钢铁、石油公司从“British Petroleum”转型为“Beyond Petroleum”，以及美国和欧洲大规模推广风能和太阳能技术。

对于中国而言，如果西方市场需要推动可再生能源系统的工具和设备的生产，中国将是主要的制造基地。长期以来，西方公司通常将这些绿色技术的生产外包给中国，然而，自2016年特朗普当选总统以来，贸易关系开始发生变化，美国对数十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加征关税，包括主导全球市场的太阳能电池板。

这些关税自2018年生效以来，使得美国和欧洲公司重新评估了在亚洲进行生产的战略。贸易战和2020年COVID-19大流行的爆发进一步强化了本地化生产这些关键技术的战略意义，尽管这在技术和供应链上的挑战并不容忽视。如今，在全球领先的太阳能电池板设计和制造领域，仅有亚利桑那州坦佩的First Solar公司作为唯一的美国企业跻身前列，而欧洲企业则未能有所突破。相比之下，中国企业在全球市场上占据主导地位，甚至包括加拿大的阿特斯太阳能公司也是由中国企业家创立，并主要在中国和东南亚进行生产。

美国和欧洲曾提出建立后化石燃料经济的构想，然而除了中国外，没有其他国家愿意跟随。

可以说中国如今成为某种绿色版的OPEC，主导着几乎所有主流可再生能源的生产。尽管美国和欧洲对这种依赖感到忧虑，但可能已经来不及扭转局面。

太阳能

美国和欧洲目前对中国在后化石燃料经济中制造业的主导地位感到担忧。然而，实际上，正是西方国家及其可再生能源行业的公司创造了这个“绿色怪物”，它们愿意让中国来制造几乎所有的产品，直到它们在市场上失去竞争力。

以太阳能为例，2009年的《美国复苏与再投资法案》（ARRA）为美国本土的太阳能公司提供了税收减免，以帮助它们建立本地供应链。ARRA没有设置关税保护措施，因此没有对中国太阳能出口商设置任何障碍或限制。尽管美国政府为国内太阳能制造商提供了30%的税收减免，中国仍以更低的价格出售产品，迅速占领市场。中国太阳能电池板的价格从2008年的每瓦4.40美元降至2013年的每瓦0.79美元。

与此同时，美国太阳能公司难以生产和销售能与中国竞争的产品，许多公司相继破产。在ARRA通过的一年内，包括跨国公司SolarWorld在内的七家公司停止了在美国的制造业务，SolarWorld最终在2018年宣布破产。

随后，针对一些中国太阳能公司的“201条款”开始征收关税和反倾销税，这为美国公司重新投资生产提供了动力，并逐步重建了其市场地位。现在，《降低通胀法案》（IRA）提供更大的税收减免力度，鼓励美国制造商在本土生产。例如，像阿特斯太阳能这样的中国公司正计划在美国建厂，以利用这些税收优惠，维持其作为全球领先太阳能电池板供应商的地位。

在美国，一些企业正在采取行动。最近，七家美国太阳能制造商提出投诉，指责中国太阳能公司的“非法和有害的贸易行为”，美国商务部将在近期决定是否受理此案。在拜登总统上任后的头几个月，政府撤销了特朗普时期对双面太阳能电池板加征关税的政策，但现在正在重新评估是否恢复这些关税。进步人士正在推动国家的绿色转型，美国政府正努力保护由美国公司运营的国内太阳能产业。

风能

美国和欧洲如今对中国在风能产业的全球领导地位感到日益担忧。然而，事实上，正是西方国家及其可再生能源行业的公司为这个“绿色巨兽”培育了土壤，它们长期以来愿意让中国承担大部分制造工作，直到这些公司在国际市场上失去竞争力。

风能曾是欧洲的象征。我们在大学的课堂上学习荷兰风车的图像，这是欧洲工业革命的一部分。然而，如今，风能已成为中国可再生能源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展现出令人瞩目的实力。去年，中国的金风科技与丹麦的维斯塔斯并列全球风电装机量第一。

紧随其后的是德国的西门子。去年11月，西门子能源公司CEO Christian Bruch表示：“我们无法进入中国的风能市场。”这主要是因为中国一直在保护其本土市场，通过积累技术、实力和制造能力，在准备好迎接国际竞争对手之前，排斥外国竞争者。像Bruch这样的高管通常很少公开批评中国，他们希望通过友好合作最终能够进入中国市场或扩大业务。

然而，在欧洲，人们的耐心正逐渐耗尽。Bruch最近表示，他现在支持对“廉价的中国风力涡轮机”征收关税或实施进口限制。

另一家德国风力制造商Enercon GmbH最近警告道：“未来三年对于抵御中国至关重要。”除非实施关税和进口配额，否则欧洲作为全球风能领导者的地位可能将面临挑战。

在美国，风能产业并未占据显著的市场份额。美国的公司主要参与项目工程（如风电场设计）或为中国和欧洲公司进行合同制造。虽然一些项目由欧洲公司承担，但中国的金风科技也参与了至少11个项目。

目前，美国公司或许不太担心中国在风能市场上的竞争，因为他们在该领域的市场份额相对较小。然而，欧洲已经开始认识到未来的挑战。据能源咨询公司Enerdata的数据显示，2022年，中国风能公司在全球市场上的份额已达66%，显著高于前一年的46%。

电动汽车电池

美国和欧洲在电动汽车电池领域面临的困境更为严峻。尽管特斯拉是全球销量第一的电动汽车制造商，但几乎不可能制造一辆特斯拉，如果没有来自中国、日本或韩国的电池供应。没有一家美国或欧洲的电动汽车电池公司能够达到为电动汽车制造商提供所需规模电池的能力。

为了推动后化石燃料时代的交通运输部门，美国和欧洲正在对购买电动汽车及其电池的消费者和国内制造商实施补贴和税收减免。然而，电动汽车电池方面的挑战仍然存在。

尽管通过《通胀削减法案》等法律试图推动国内制造，但至今没有一家美国电池公司足够大，能够与大型汽车制造商签订协议，实现电池的大规模生产——即使像Rivian这样的初创公司，去年也放弃了自行设计和制造电池的计划。与此同时，全球前十大电动汽车电池制造商中有六家是中国公司，领先的是宁德时代。

基本上，美国和欧洲选择了创造一个新的汽车产业以应对气候变化，但却缺乏能够生产足够数量电动汽车电池的公司。这并非因为没有努力：特斯拉曾试图开发快速充电电池，但宁德时代的创新速度更快。通用汽车也推出了其Ultium电池，但今天，它也依赖于韩国LG化学的电池。

如果不对亚洲竞争对手征收关税并对国内制造商进行大规模的补贴，美国或欧盟可能永远不会拥有具有影响力的电池制造商。即使有一天美国的电动汽车制造商生产出成功的电池，它们仍将依赖亚洲的各种组件——电池单元、电池组以及连接到汽车底盘的各种模块，以使电动汽车运行。

即使美国公司确实创造了更好的电池，它们是否能够进行大规模生产，还是只能生产少量用于试验？它们是否仍然需要依赖以中国为中心的亚洲来将这些电池组装成最终的电池组？

更有可能的结果是，美国或欧洲的汽车制造商将设计出更先进的电池技术，保留知识产权，并与亚洲的大型电动汽车电池品牌签订合同进行制造。对于西方来说，实现电动汽车电池的独立性似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一家独大

众所周知，OPEC是一个由产油国组成的联盟。但绿色OPEC则是一家独大的联盟。

美国贸易代表戴琪在四月中旬的参议院财政委员会听证会上表示："中国对工业的巨大国家支持导致了产能过剩，使价格低到无人能竞争的地步。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将失去生产这些东西的能力，一旦失去，就很难重建。"

未来，美国可能会试图证明中国对其国内可再生能源公司进行了补贴，因此应与日本或韩国等国的公司区别对待。这可能是美国和欧洲在其本土市场上遏制中国主导太阳能、风能和电动汽车电池供应链的唯一方法。

在2018年之前，西方政府大多对在中国制造所有可再生能源产品持接受态度，因此很难完全责怪中国。美国的企业领袖和政策制定者曾认为绿色技术革命将在本地设计，在中国制造。

然而，中国的企业家们有着不同的愿景，他们不仅想为西方公司制造产品并帮助其公司成长，而是希望创建自己的冠军企业，而且他们已经在走向成功。在那些他们没有成功的地方，他们与知名公司签署了合资协议，例如收购沃尔沃，这家公司已经成为主要的电动汽车制造商。

美国和欧洲希望建立一个后化石燃料经济以应对气候变化。除了美国的First Solar、特斯拉以及欧盟的维斯塔斯，它们几乎没有本土公司能够实现这一目标。

可以预见的是，OPEC可能很快失去对全球油价的控制力。而在绿色能源领域，中国或有机会成为一家独大的“OPE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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