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8日：戊戌六君子祭

115年前的今天。

1898年，戊戌年。9月28日，农历八月十三，北京菜市口，执行了一起斩刑，处死了6个人。

他们的名字是：谭嗣同、康广仁、刘光第、林旭、杨锐、杨深秀。年龄最大的50岁，最小的只有24岁。

他们被判处死刑，不是因为不是偷拿抢掠，也不是因为贪奸杀戮。只是因为他们想用自己的思想和学识，改变这个苦难的国家，拯救这个了无希望的民族，让卑微的民众活出人的尊严。

因此，历史将他们称为“戊戌六君子”；今天，几乎所有人都视他们为勇士、为英雄。他们吟过的诗句、说过的一些话，至少为人们所熟知——

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康广仁：“若死而中国能强，死亦何妨！”

刘光第：“吾属死，正气尽！”

林旭：“青蒲饮泣知何补，慷慨难酬国士思。”

杨锐：“一肩担尽古今愁。”

杨深秀：“澄清天下为己任！”

虽然他们的事业彻彻底底地失败了，自己也被以最野蛮的方式处死，但他们的存在足以向世人证明：即便在再蛮荒的地方也有文明的先驱，即便是在再黑暗的处所也有微弱的烛光。

戊戌六君子，全部都是饱学之士，科举体制下的成功者，是当时的人上人。他们完全可以像其他的成功人士一样，尽享荣华富贵，管他洪水滔天、饿殍遍野！

他们有能力整日里斗鸡走犬，让家人岁月静好。

让他们身首异处的，是一个梦想，想让全天下人都能岁月静好的美丽的梦想。

让营营苟苟者直起腰来、让贱如鸡犬者拥有尊严的梦想。

但那些营营苟苟者，贱如鸡犬者，没有人怜惜他们，更没有人感激他们。

那天早上，成千上万的人赶到菜市口。

这些人，不是去挽救他们，不是去哀悼他们。

他们是去看热闹、找刺激，去侮辱他们、诅咒他们，醮人血馒头治痨病！

无数的人向他们扔烂菜叶、臭鸡蛋，还有喊骂的声音，尽管他们压根就吃不上新鲜的菜叶和鸡蛋，也没有力气发出高声。

石子、碎砖块、树枝、土疙瘩……他们捡到什么就扔什么。

似乎正是那6个待死之人，让他们食不果腹、贱如猪狗。

似乎那6个人与他们有杀父奸母挖祖坟的冤仇。

是的，这6个人确实如同挖了那些人的祖坟。

杨绛女士说过：动上层的利益，如同夺他们的生命；动底层人的观念，如同掘他们的祖坟！

鲁迅先生在《药》这篇小说里描写过这样一个场景：刽子手康大叔执行完对革命者夏瑜的死刑后到茶馆里吃早饭，告诉茶客们，夏瑜在监狱里说“这天下是我们大家的”。

所有人都狂笑了：这家伙疯了！天下是大清朝廷的，怎么会是大家的呢！

我常常想，如果戊戌六君子中的一位在茶楼酒肆，或者和亲戚朋友闲聊时，说出自己的想法，试图启蒙社会，别人会怎么对他们？

他们一定会群情激愤，把他看作疯子神经病，一定会骂他“反贼”、“叛国者”，一定会报告官府领赏钱，甚至有人会当场扼住他的喉咙将他们打翻在地，要求他道歉，把他扭送到衙门……

为了拯救这样的人，牺牲自己的性命，将自己的家人置于永远的痛苦之中，不值。

明知不可为者而为，这才是他们伟大的原因。

可悲的是，这样的英雄太多了。

可悲的不是英雄，而是逼出英雄的土壤。

不需要英雄和土壤和时代，才是美好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去吧。每个人都该承受自己的选择。

正如巴金先生所说：他们的思想，配得上他们所受的苦难。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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