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第花开，花开见佛

   观察一棵树  （春分其二）

     每天重点关注率先发芽的楼顶青鸾时，也仍在上班下班的路上刹车去看我的谷雨，看我的观察枝。

       3月21日，春分节气的第二天。许多树的新叶已经要形成树荫了，小谷小雨的芽才终于有了萌发之象。看来成年楝树算得上是最小心谨慎型的树了。

      这样也好。当青鸾的那一抹抹紫渐渐被绿色替代，我又可以到谷雨这里来继续欣赏抚摸那毛茸茸的紫气东来。

​     继续静待佛手张开手指，沉淀那不能言说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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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时若正好有夕阳还会多逗留一会儿一一不同的天气赋予这份萌动不同的韵味。就这样守候一个小芽儿，像守候又一个即将呱呱坠地的小婴儿。

      世界上最幸福的观楝人非我莫属。

      别的一些树芽需要等待拆盲盒才知是花芽叶芽还是混合芽，我很笃定小谷小雨顶端这个肯定是混合芽，是很快就要绿叶繁茂，垂下大串流苏一般的紫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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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另一个角度看，两根手臂直指夕阳。在树旁透过枝叶看太阳，看月亮星星时，总会感觉它是在陪我们看，时间仿佛静止了，这是否就是物我两相忘，天人合一的境界，是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的沉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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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看高处的枝丫，所有顶端的芽都已萌发​。

     谷雨的伤口旁那棵小楝，芽已经完全盎然舒展，已能抚摸到她的树皮。那紧紧偎依的样子，成了谷雨的一棵贴心小棉袄陪伴苗。

​       我观察高枝时，孩子继续乐此不疲地找小楝，草地上，砖缝里，一棵又一棵小苗被她找到。

     谷雨旁边的独行侠奥特曼仍然在漫步。

（ “奥特曼 ” ​来历：楝树家的奥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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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楝树家又多了许多我从未见过的新虫虫。

     还有许多太小，手机拍不出来的小小虫，邻居家俨然是个昆虫王国。

     数量最多的邻居水杉正日新月异地变化着。

     水杉旁的池塘里长着许多构树，孩子叫我去看其中的一棵。没想到这一看，替我解决了困扰我多年，头疼了多年的一个杞人忧天的问题！     以前每年春天总会一路上见到许多构树长出毛毛虫一般的花序，后来又见某些构树长出了圆圆的青果，到了秋季又见那些圆圆的果实冒出许多湿软的一丝一丝的“红花”。
​     我百思不得其解，那些长长的毛毛虫是如何结出圆圆的果实的？这圆圆的果实里面应该是种子吧，可它又为什么还能再开出红花来？      缺乏定点观察，更缺乏基本常识，我就这样糊涂了好多年！去年还和孩子一起捡一堆黏糊糊的红果来拆解，想搞清楚怎么回事，但仍然研究了半天只有头痛。      直到那天观楝时孩子叫我看这个，我才一下子恍然大悟！那一路上长着毛毛虫的构树是雄的，这个长着圆圆花序的才是雌的，只有它们才是秋天要变红的，红色顶端果肉里裹着的那粒深色的点点是它的种子，这种果叫聚合果。     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插曲，这个如此简单却让我困扰了那么多年的事情，这个笑话终于在此终结。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由此可推测，我们遇到的大多庸人自扰的烦恼事皆因看不到真相的缘故吧！观察就是要去看到世界本来的样子，去看到真实的世界就是如此神奇和美妙，去见天见地方能见到自己。​
     3月25日​，小谷小雨的托叶完全张开，它的顶端生出小绿叶，中间露出毛茸茸的幼叶。查资料叙述幼叶上的绒毛名叫“星状粉状毛”，我好奇于这个星状毛的得名，不会每根毛呈星星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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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叶除了保护幼芽幼叶，它自已也能产生一些叶绿素，但等到后期幼叶长成会自动掉落。我用手轻轻一碰，果然会掉落，于是取一片回家观察。

​      在显微镜下，我窥探到茸毛的真面目。太神奇了，一根小毛毛呈现出了如此美的图案！它似乎是透明中空的，周围还有更多更细的毛，不得不佩服它设计的精巧。果然是植物能将自己每个部分做到精心设计，小到哪怕一根毛这样微小的器官，也决不草率。

    托叶​的组织像和田玉中的碧玉那般润泽，细腻湿润，质地又如果酱。这样从微观角度去盯着看了良久，依然是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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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观察楝芽的短短一段时间，已经见证了一批又一批花次第开放。桃花、梨花、海棠、紫荆，楼上的紫藤花，小路上我的中药枳花……全都开了又谢了，明显感觉春天脚步加快了步伐，紧锣密鼓的节奏正在把这首春的交响乐推向最高潮。

​     中国人历来追求“未央”，月盈则亏，花盛则谢。这种时候，我一点也不急着盼着谷雨快些开花，我祈祷它慢一点，再慢一点生长，甚至有点不情愿迎接它的花期。楝花一开，花信风结束，春天便过完了。

     25号、26号我还一直在欣赏小谷小雨的绒毛，并未注意那若隐若现的紫色小点点，以为是它们一层又一层的芽叶。

      到了27号，我突然心跳加速反应过来，那挨挨挤挤的紫色小不点儿不是芽，是花骨朵！这也太快了吧，从21号开始萌发，仅一个星期，就冒出骨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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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本可推测，每片叶子的腋处都有一团挤得很紧的骨朵小丸子。

     ​从楝树发芽的整体情况来看，基本上是每个枝丫的顶芽以及紧挨着顶芽的两三个侧芽在一起萌发，并没有那么多数量的新芽，它是怎么做到在不久的将来花开满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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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叶已经掉落， 萌萌的合十的手指分开，里面藏有多少骨朵，这真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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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谷小雨的芽都不约而同朝着东方。

​    周末两天没有去看谷雨。等到星期一四月一号再去看，就一下子找到了楝花如何铺满一整棵树的答案。

    那些从最初的芽里长出的每一片叶已经拔节拉长，每一簇圆锥形花序上的骨朵都已不再躲猫猫，也长出了长长的柄，这个“小组织”完全变成了蓬勃的枝丫！枝丫还一边伸长，一边又抽出新的叶和花序。

       ​这生生不息的能量把小K变得不再僵硬，变得柔美婀娜起来。

     昨天下午​仔细去看骨朵，准备拍几张特写。当镜头渐渐聚焦，花骨朵儿渐渐清晣出现，我被惊得屏住呼吸。这样深沉又神秘的蓝紫色，这样纯粹的蓝紫色，只曾在川西高原那一尘不染的天空下见过，在毕棚沟雪山脚下龙胆花的花冠上见过。我还记得当时被那颜色惊得心跳加速，灵魂出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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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苞片已被中间呼之欲出的花朵撑开，顶端露出一点最深的蓝紫色，似有人拿毛笔直接蘸上最上乘的国画颜料点在顶端，仿佛将来整个花朵的颜色都是由这一点浓郁的色彩晕染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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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拉近一点看，不舍离去。

     春分最后一天晚上，老天开始风雨交加迎清明。我安顿好家中事务，想看看夜晚里风雨飘摇的谷雨，更想看那隐沉在夜色中的蓝紫色。

​      雨点不停打在窗玻璃上，想着今天是古代的寒食节，想到晋文公介子推，想到清明柳，想到“日暮汉宫传蜡烛”，想着今夜似乎就应该在黑暗中幽思。

      楝的叶在风中翻飞，和着雨声，弹奏出呼呼声，它们一起在歌唱。短短两个星期，楝结束了长达几个月的休眠，一朝从蛰伏中醒来便很快一飞冲天，这是怎样的厚积而薄发！

      在古代，国画中深紫偏蓝的颜色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青莲，青莲居士之“青莲”。巧的是，正好李白写有一首诗叫《僧伽歌》，里面有一句绝妙的诗：

        戒得长天秋月明，

        心如世上青莲色。

       僧伽是唐朝一高僧，被后世称为大圣菩萨。在楝的佛手庇护下遥想一位得道高僧，在黑暗中来寻找一抹青莲色，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不必担心花事太快，不用害怕谷雨的开花。花开次第，花开见佛。

     春分远去，十二消息卦的大壮卦退位，但它代表的正大光明景象正在大地上铺开，正在从高潮的万紫千红走向一片清明。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谷雨，你呼呼呼的，滴滴答答的，是​要与我重温这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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