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故事你有酒吗？亲历者口述的播客形态，能不能探索出非虚构新路
导读
“你如果要写一个文本来表现这种恋爱的酸臭，很难。但是你听这个小姐姐的声音，一下子感情就出来了。”
刺猬公社 | 晓通
“妈妈爱你，永远都爱你。”读完日记的最后一句，安妮已经泣不成声。
透过电波，安妮声音中每一丝颤抖都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故事的主人公安妮在2011年生下了一个宝宝，不幸的是，几个月后，宝宝因为生病离开了人间。
几年之后，安妮在故事FM的一期节目里讲出了自己的故事。在文章后面的评论区，很多读者都被安妮的故事打动，“完全完全沉浸入讲述者的情绪里了”。
微信用户“陈曦”评论说：“故事不复杂，如果是用文字写出来，估计我会看不下去的。但亲历者以自己的声音讲述这一切，故事是那么的生动、有活力。”
故事FM是大象公会出品的一档播客节目，节目内容是亲历者自述的真实故事。每期节目中，都会有一位故事的亲历者，亲口将自己的故事讲述出来。从去年6月上线第一期节目开始，故事FM到现在已经播出了80多个故事。
故事FM的一期节目
亲历者口述，这种形式在视频内容中似乎很常见，演讲、脱口秀、TED，诸如此类的内容不胜枚举，但是在放在移动音频行业中，这种第一人称视角的口述节目在国内并没有同类产品。
故事FM的节目主角，都是平凡生活中的普通人：有工作不被家人认可的90后入殓师，有跨性别者的母亲，有拍摄裸体写真的25岁女生......
除了当事人身份普通，故事FM的内容形式还有一个特点：一定是亲历者自己的口述，没有别人转述，也没有配音加工。“因为声音可以传递讲述者的情绪，如果采用其他形式的加工，这层情绪就被抹掉了。”故事FM创始人寇爱哲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
“你好，欢迎收听故事FM，我是爱哲，一个收集故事的人。”在每期节目的开始，爱哲都会用这样一句自我介绍开场。就像他所说的，他一直都是一个收集故事的人。
在创办故事FM之前，爱哲的身份是媒体人，曾在瑞典国家广播电台、加拿大电视网等媒体工作过，媒体的工作经历使他保持了对新闻和人的敏感性，也让他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这些故事让他萌生了记录下来的想法。
媒体生涯的后半段，爱哲开设了自己的个人电台——“爱哲电台”，找各式各样的人，采访他们，把他们的故事记录下来。
后来，爱哲电台被大象公会的创始人黄章晋听到，正好大象公会也想做一档音频节目，于是黄章晋找到爱哲，创建了故事FM。
在故事FM上线第一期节目时，黄章晋在一篇文章里介绍了为什么要做一档口述类音频节目。黄章晋在做记者时，曾经详细采访过一位做餐饮的维吾尔族人。但采访结束之后，黄章晋发现这篇报道没有地方可发。因为“媒体现有的文本，无法最大程度地体现这种故事的魅力”。
“让亲历者自己讲述自己的故事，是直接讲给我们听，讲述者的呼吸、情绪、情感都通过声音直接传递给我们——这都是以往媒体形式中无法做到的。”
文章开头的安妮的故事，就是来自于爱哲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妈妈的怀孕日记。爱哲看到这个宝宝不幸夭折的故事，专门去到上海找到了这位妈妈。但是这次采访并不顺利，因为爱哲刚开始问问题，安妮就泣不成声。
“所以我干脆就让她把日记里节选出一些段落读了一下。”后来节目的内容就是安妮朗读的怀孕日记，刚开始还是平静如水的叙述，到后来，安妮的声音逐渐哽咽，每一个听众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与纠结，而这种感受是文字远不能带来的。
“语气比文本丰富太多了。”第一次听这种口述播客节目的阿毛这样感慨，他听的节目是一期关于恋爱的故事。“你如果要写一个文本来表现这种恋爱的酸臭，很难。但是你听这个小姐姐的声音，一下子感情就出来了。”
故事FM的这种口述故事的节目形式，其实是播客（podcast）文化中常见的一种内容。播客这种内容形式，在国内的发展要相对晚于国外。2005年，苹果在iTunes上推出播客应用，自此在线音频行业进入播客时代。在诸如网易云音乐这类的音乐App普及之前，播客一直是在线音频行业的主要内容形式。
根据尼尔森5月份发布的《2018年美国音频用户研究报告》，超过3000万的美国人每个月都会收听、收看或下载播客。而且从2014年到现在，美国移动设备上的播客使用量增长了157%。
故事FM团队目前一共五人，除了爱哲作为主播，还有声音设计师，记者和编辑。故事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个亲历者都是天生会讲故事的人，可以把自己的故事完整流畅地讲述给听众。因此，记者这个角色故事FM的团队中至关重要。
“采访是我们工作中最核心的一块，记者需要能够真正地感同身受，设身处地为对方考虑，采访对象才会愿意把故事分享给你。”爱哲说。
一个经验丰富的采访者，除了能让受访者讲出完整的故事，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辨别故事的真假。故事FM对于内容有一条基本的要求，那就是必须是当事人真实经历的故事。但是一个人凭借记忆讲出的故事，如何判断真假呢？这就需要有经验的采访者进行判断。
“对于故事的真实性，我们是通过记者的经验来判断，一个人的声音是很容易听出来他有没有撒谎的。”爱哲说道，“如果他真的撒谎，那么他声音里面出现任何一点的迟疑都会被捕捉到。”
为了保证故事的真实性，避免有人为了其他的目的而编造故事投稿，故事FM对于投稿没有设置稿费。“为了避免有偿采访的情况，也防止有人为了稿费而编造故事投稿，我们现在的投稿都是无偿的。”
为了能更好地采访，故事FM大多都是当面采访。每过一段时间，爱哲就会集中出一次差，去上海，湘西，还有全国各地，哪里有故事就飞去哪里，和采访对象面对面聊天，把对方的故事记录下来。
故事有了，之后便是声音设计的工作。声音设计会根据录音素材整理出文字版，在文字版的基础上组织故事结构，然后再把故事结构交给声音设计，后者根据结构剪辑音频，使采访对象的讲述成为一个连贯完整的故事。
之所以执着于音频，与爱哲之前的媒体工作经历也有关系。爱哲在电视台工作时采访过很多人，但他发现，面对摄像机时，很多人会有“镜头感”，“不由自主地有一些表演的成分”，讲述也就变得不自然。为了消除这种影响，爱哲才坚定地选择了声音这种载体，两个人一对一地聊天，没有第三人在场，然后用声音把故事记录下来。
基于对内容真实性的严格要求，故事FM的内容也可以算作一种非虚构内容，尽管爱哲很少用非虚构这个词来描述自己所做的内容，因为感觉这个词“偏学术化一些”。在音频内容方面，专注做非虚构故事，又是用口述这种形式的，目前国内除了故事FM还没有同类的产品。
专注非虚构故事的内容平台“真实故事计划”也推出音频产品，但是采取的方式是请专业的声音主播将文字故事转述出来，相当于把故事读给读者听，在喜马拉雅FM上，真实故事计划一共更新了80多期节目，总播放量接近400万。
“最初尝试做音频的是因为部分读者有听音频的习惯，另外一个原因是部分观众由于视力障碍等原因更适合通过音频获取内容。”真实故事计划联合创始人雷军告诉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另一个原因是音频更适合碎片化的阅读场景，比如挤公交、地铁的时候，看图文内容相对就不方便，这种场景下音频内容更适合读者。”
播客文化在美国的长盛不衰，实际上反映出了音频内容持久的生命力。中国的播客文化相对还不算成熟，但是最近几年移动音频行业的发展却是可观的。
根据艾瑞咨询的《中国在线音频行业研究报告》，2012年到2015年是中国在线音频用户规模显著增长的阶段，这种增长的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移动互联网时代到来，移动设备越来越多，通信技术的发展，传统广播电台节目的转型，还有最近几年的知识付费热潮，甚至汽车数量的增多，都促使了在线音频行业的发展。
“目前在国内的电视、文字和音频这几类内容中，电台形式的音频内容发展是很快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汽车的数量越来越大，带动了电台类型音频内容的发展。”爱哲说。
艾媒咨询的数据显示，2017年中国在线音频用户规模已经达到了3.48亿，并预计在2019年达到4.86亿。同时，音频内容也从过去新闻、音乐、交通信息为主，逐渐出现了科技、经济、健康、艺术等不同细分垂直领域的多元内容。
2017年，音频自媒体“十点读书”完成超过6000万的A轮融资，今年，情感主播“程一电台”也获得了千万级的Pre-A轮融资，还有前情感电台主持人刘筱创办的“夜听”，凭借纯粹的每天一条音频内容，粉丝数超过千万，单篇内容阅读量最高达700万。
音频内容对于碎片化场景的适配，以及用户的买账程度，已经可以从最近几年知识付费内容的火热得到证明。但是对于非虚构故事这种内容，音频形式还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首先的一个问题是故事类音频内容时间一般比较长，这放在碎片化的场景中，对于读者来说是很难听完的。”雷军认为，故事类型的内容用音频形式表达最主要的一个问题是时长，一个完整故事的篇幅，转换为音频形式，时长也不会太短，而这与音频内容适合碎片化时间的特点相矛盾。
“另外一个问题是，图文内容可以随时暂停，你的阅读中断之后，可以再返回继续看，但是音频内容被中断之后，再返回去听就会很影响体验。”这一点在最新版的微信上体现尤为明显，微信最新的悬浮窗设置可以让你随时从阅读界面退出，但是保留了你的文章阅读进度。
对于内容创业者来说，商业化总是避免不了的问题，毕竟在对于内容质量的追求和商业利益的平衡之间，似乎总是存在着一些不可调和的分歧。
就音频内容而言，商业变现的选择似乎比图文内容要少一些。故事FM目前的商业化方式是内容合作，未来也希望跟合适的品牌合作来做推广，至于其他的流量变现方式，爱哲并不想把故事FM做成一个仅仅用来做流量变现的平台，还是希望想通过内容和品牌的深度合作来进行商业变现。
同样尝试过音频内容的真实故事计划看来，音频内容相较于图文内容，在商业化方面面临的难度相对更大。
“音频内容的一些相关数据并不容易统计，比如一条音频内容的播放量是十万，但是这十万次收听，有多少人真正听完了，真正听到了音频内容中的广告内容，这个是比较难保证的。”雷军表示。“另外，音频相较于图文内容不容易被搜索到，也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不管是故事FM所做的口述故事，还是非虚构领域主流的文字形式内容，面对商业化的问题，大家的共识其实是一样的，那就是先耐心做好内容，共同把非虚构这个领域做大，至于商业化，不管是走影视改编的道路，还是广告方向的流量变现，前提都是非虚构这个概念的内容真正能立得住，被大众所熟知和接受。
“现在参与到非虚构领域的平台还是太少了，非虚构一直是小众的东西，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尝试不同形式的内容，共同把盘子做大，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雷军说道。
晓 通
关注内容产业的新鲜事
微信号：NEXT0117
添加时烦请注明姓名、机构、职务
完
内容产业报道第一媒体
微博 @刺猬公社
转载、媒介合作联系微信号ciweimeijiejun
商务合作联系微信号yunlugong
投稿邮箱ciweigongshe@126.com
网站www.ciweigongshe.net